次日天还未亮。
第四遍梆子声才响起没多久。
谢家的大门被一行从宫中来的侍者敲得震耳欲聋。
“来了来了!谁啊?”张管事连外衫都还未来得及开,今夜是他负责带人值守,一拉开门,鱼贯而入的宫侍堵满了进门的入口。
“谢绝何在?太女殿下有令,命她立即入宫!”为首的宫侍满脸凶相,不带一丝感情道。
张管事忙应道:“几位大人请稍后,老奴这就去禀报二小姐!”说罢,神情慌张地拍了身旁一个家仆道:“快去主院告诉主君,宫里头来人了。”
两人兵分两路,张管事朝着谢绝居住的“蓬莱阁”去,那家仆便朝着廊桥右边的主院跑去。
“他既做出如此糊涂之事,本宫必然是要给他一些惩罚的!你若不想看他受罪,本宫劝你最好老实把凤令给我交出来!”
“何事?”
凤清岚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企图从她伪装的面无表情下,看到些什么。
毕竟,谢大人没废腿之前,也算是陛下眼前一顶一的大红人,这些宫人也都是看人下菜碟的,当时可没少讨好谢申。
大门再次缓缓关上,偌大的宣和殿中,只有凤清岚一人独坐凤位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谢绝拱手回了个礼,“多谢。”
谢绝面上无波无澜,“殿下在说什么?臣女听不懂。”
她与谢绝倒是没什么太大的交情,但与谢申的交情那可就不一样了。
“主人,让奴陪您入宫吧。”绿奴双腿一跪,眼中碧波荡漾,盛满了璀璨的星芒,谢绝不忍拒绝,便应了。
“昨夜本宫已命人连夜将九皇弟下了暗牢,你母亲贵为镇国大将军,应该告诉过你,宫中暗牢处置犯人的规矩吧?”
半晌。
“谢绝,你心中应该很清楚,本宫为何会突然宣你入宫吧?”
“高估?依本宫看,只怕是满朝文武皆低估了你谢绝的本事吧?”凤清岚提声走近了,“九弟对你,还真是情深似海啊,竟然不惜偷走本宫的凤令,是想拿来讨好你吧?”
车轮滚滚,很快便驶入了东宫。
四名宫侍推开宣和殿的大门。
交代完这一切后,她便挑了一件暗红色的宫装,携着绿奴乘上了宫里来的马车。
思绪一转,心境也随之豁然开朗起来。
谢绝顺势点点头,“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绿奴被她哄得弯了眉梢,他又何尝不知道谢绝这是在宽慰他,原本冷硬的五官也就此舒展开了几分,露出一个艳丽的笑。
说到这儿,凤清岚也算是铁定了心要与她撕破脸皮了。
这一句话,已经算是莫大的人情了。
凤清岚已在宣和殿等待多时。
“主人!”
“谢二小姐,请吧,太女殿下已在宫中等候多时。”
她看了眼身后的绿奴,从上马车起,这人便绷紧了下巴,神情凝重。
张管事被吓得不轻,哆哆嗦嗦道:“二小姐,出事了!宫里有人奉太女之名,让你即刻动身前往宫中。”
虽然心中多半已经猜到了凤清岚绝不会有什么好事找她,更何论宣召还来得及如此之急切,但有了大总管的话,她也算是印证了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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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车时,天边刚刚翻出一道浅淡的鱼肚白。
像是要陪着她一道赶赴刑场似的。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这位大总管原是在凤九灵身旁伺候了二十来年的老人,想必早就对宫中这些风起云涌的变幻更迭司空见惯了。
绿奴五官冷硬,本就给人一种欧美混血的精致冷艳感,加上身材高大,的确不是霁月国的女人们能欣赏得了的审美。
凤令?
守卫长枪一指,将他拦下,绿奴急得与其动起手来,谢绝忙道:“绿奴,你在这里等我。”
不过这也正好便宜了她,要是人人都像周闻溪一样能欣赏,那她恐怕也没法将此人私藏在身旁。
谢绝听说,以往若有犯了大事的宫人,一律都会有御林军亲自押送进暗牢,一旦进了这个地方,便再没有人能活着走出来的。
“这么紧张做什么?太女殿下还能吃了我不成?”
“臣女见过太女殿下。”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响。
绿奴突然无比认真道:“主人莫怕,无论如何,奴都会保护你的。”
谢绝被敲门声惊醒。
谢绝翘起嘴角,“敢问大总管,太女殿下可有说找臣女是什么事?怎么天不亮就派人来踹门?”
谢绝应了声好,抬脚走了进去,绿奴则被留在了门外。
“若我一个时辰后还没有回来,你便带人硬闯进东宫。”谢绝刚睡醒,脸上还挂着几分惺忪的睡意。
谢绝刚走出两步,小雨淅沥落下,打在脸颊有些轻微的痒意。
传言开祖凤帝为了在族中上下立威,登记为帝的第一日便命人在深宫之中修建了一个宛若十八层地狱般幽暗恐怖的地牢,人称暗牢。
“殿下真是高估臣女了。”
“二小姐慎言,太女这回宣召,脸色看上去可不太好。”大总管与她擦肩而过,低声提醒了一句。
谢绝的表情总算有了一丝松动,“殿下与九皇子一母同胞,竟也狠得下心将其扔给暗牢处置?”
凤清岚撩开下摆,起身向她走来。
转头吩咐江右,“你拿着这块玉,去京郊百里之外的幽冥山,将人调到京都中来。”
“没事的。”
大总管说:“太女殿下连今日的早朝都给推了,二小姐进去后,可千万要小心应对。”
这是一个用来专门处置宫中犯事之人的私刑地牢。
所谓的凤令,不过只是用来试探她的一个幌子。
极有可能是因为凤清呈什么也没有交代,所以凤清岚才会想出这么一招。
那暗牢里不见天日,谢绝虽然没有去过,但却不止一次听人提及过里面的刑罚,血腥残暴至极,说是毫无人性也不为过,也不知道凤清呈如今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