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银箭仿若长了眼睛,穿过迷障,沿着弯曲到不可思议的路径,直接朝领头人疾驰而去,噗~小银箭刺破血肉,没入胸口,当胸的一箭,让他即刻如凋落的凤凰花,跌落在地。
瞬间,若木傀儡敛了幻形,嗒嗒嗒嗒掉落在地,此时,浓雾渐渐淡了下来,隐约可以看到模糊的身影。
小银箭并未伤及黑衣人要害,只因箭上淬了毒,他此刻因着中毒,四肢有些绵软,他一手捂着伤口,一手侧撑在地。小夭走近,不用看他的表情,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阴鸷之气。
此时浓雾将散未散,依旧诡异的缭绕在整片凤凰花林。
“你是谁?”小夭微佝着背,抱住被九尾狐咬伤的手臂。
“……”
黑衣人依旧默不作声。
“我的箭上有毒,如果不想死,就回答我的问题。”小夭清眸冰冷,厉声道。
黑衣人仿若是思忖片刻,忽而轻蔑地笑出声,他握住小银箭,用力一拔,赤红的鲜血瞬间从伤口喷涌而出,他立即抬掌用灵力封住了伤口,这才将如注流出的血止住。
他的笑声让小夭猛的一惊,小夭两步上前,一把扯掉了黑衣人的恐怖面具,顷刻间,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眼前。四目相对,一个难以置信,另一个满脸不屑。
“是你?”小夭诧愕。
“是我又怎么样?”傀儡扬唇冷笑。
“你为什么要杀我?”小夭怒目灼灼,眸底的冷意如刀锋般凌冽。
“当然是涂山璟要我来杀你喽。”傀儡挑眉勾着唇,一脸得意的嘲弄。
“撒谎。”
“不然你以为刚才的狐族迷术,是谁弄出来的?”傀儡一脸阴戾冰冷的笑意。
小夭迟疑片刻,有丝迷茫,思忖片刻后,抬起坚定的眼神,厉声朝傀儡质问道:“如果是璟要我死,根本不用等到现在。说,你为什么要杀我?”
傀儡眼眸微缩,阴恻恻的眸光,死死盯着小夭半晌,忽的像是自嘲的狂笑:“哈哈哈……”
止住笑意,她又一脸狞笑盯着小夭说道:“为什么?……呵呵……为什么难道你不清楚吗?”
小夭目中愕然。
傀儡面目峥嵘道:“你明明说过,你不会再回来,也不会打扰我和璟的生活,结果,你却违背承诺,不仅害得我和塬儿母子分离,还让涂山璟将我弃如敝屣,不杀了你,我咽不下这口气。”
小夭眼眸微闪,有丝愧疚:“可我并没有去找他。”
傀儡不甘的冷嘲道:“你是没有找他,可是你们的出现,让他对我起了疑心。在清水镇见到你们的时候,我去找相柳索要心头血,不小心被他跟踪,回去后,他就逼我说出一切,更是把我赶出了府邸。可笑我陪他十多年,却还是无法取代你在他心里的位置。”
小夭沉默片刻,缓缓说道:“不是你无法取代我,不然他不可能现在才把你赶出来。而是他怨恨我欺骗了他,伤了他的自尊。这件事,无论怎么说,都是我对不起你和璟。我不应该不尊重他的意见,不问他的想法,就瞒着他,偷偷把你造出来,什么都没解释,就一个人悄悄离开,甚至也没征求你的意见,就让你代替我陪在他身边……”
“现在说这些有用吗?反正我因为你,什么都没了。既然你害我失去一切,我也绝不会让你好过。”傀儡狞声,一字字挤出牙缝道。
小夭蓦地想到什么,挑眉质问道:“所以……在百黎的时候……小炎灷辰荣熠,是你引来杀我的?”
她想起在百黎深山和辰荣熠一战,他不仅知道相柳没死,对她和相柳在一起也没有一丝惊讶和好奇,明显就是事先知晓一切的样子。当时她就有些怀疑,但又想,可能只是碰巧发现她和相柳在一起,正好一起杀掉而已,现在细想来,定是有人先朝他告了密,引他过来,不然他们怎么会知晓兵分两路,抓了百黎人做人质?百黎人对相柳来说,其实并无关系,抓了也没有意义,但是百黎人于她,却有着紧密的联系。原来,一切都是他们事先计划好,本身就是为了杀她,才抓了百黎的平民。
傀儡勾起阴险的笑:“是又怎样?我不过是跟他透露了你们的一点点行踪而已,刚好你们两人都是他最痛恨的人,还害死了他唯一的儿子,他自然会恨不得把你俩千刀万剐,为他自己的儿子复仇。”
“你杀我,我能理解,但是你为什么要杀相柳。”小夭怒目圆睁,怫然道。
“我本来没想杀他,不过杀了他,你也活不了,那也算达到目的了。只要能杀了你,多死几个人,又有什么关系?”傀儡脸上露出狰狞扭曲的表情。
啪~
小夭狠狠的扇了傀儡一巴掌,顾不得手上的伤,揪着她的衣襟,咬牙切齿道:“你这个疯子,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傀儡捂着火辣辣的脸,恼羞成怒,阴鸷如鹰隼般的眼睛微微眯起,死死盯着小夭,忽而又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你以为杀了我,你和相柳就能好过吗?赤水氏就赤水丰隆这一个嫡系继承人,结果还被相柳杀了,你觉得赤水海天、赤水小叶、辰荣熠以及神农馨悦会这么放过你们吗?你做梦!尤其是神农馨悦,她早就因为嫉妒玱玹对你的爱,而变得身心扭曲,若她知道,你还和玱玹纠缠不清,她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扇动家族联合起来,铲除你这个妖精。”
小夭眸光深寒,怒瞪着傀儡,手臂因用力,渗出鲜血,一滴一滴落入凤凰花里。
“你这么看着我也改变不了什么,再过几天,如果玱玹不给赤水氏一个交代,那么全天下的人都将知道相柳还活着。”
“什么意思?”小夭目光冷峻,诘问道。
傀儡面目扭曲的笑道:“因为洪江撞倒不周山引发洪涝灾害,这十年,光因洪涝而死的人,只怕是十个轩辕山都堆不下,现在到人间,对罪魁祸首的洪江,和为虎作伥的相柳恨之入骨,他不给赤水氏一个满意的交代,就必须给天下黎民百姓一个交代。你也知道,你的那位哥哥,定会为了王位,而舍弃相柳。”
小夭眼底盛满愤怒:“你们竟然以天下苍生的性命来威胁君王。”
傀儡阴戾的说:“只要能达到目的,威胁一下能怎样?天下苍生的命又怎样?只要能达到目的,杀了他,即便我现在杀不了你,你也活不下去。如果玱玹要保相柳,即便他是天地共主,恐怕也承受不住天下黎民之怒!黎民如水,帝王似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玱玹肯定比谁都懂。”
“你这个疯子。”小夭猛的甩开傀儡的衣襟。
傀儡跌坐在地,又哭又笑。
“我是疯了,被你们逼疯的,若不是因为你们,让我母子分离,我的孩子……也不会偷偷溜出来找我……更不会遇到蛇妖,被他给杀了……我的孩子……我的塬儿……”提到孩子,傀儡的目光骤然呆滞,宛如干枯的枯井,毫无生气,她泪流满面,声音哽咽,眸光里映射出的,全是对小夭满满的恨意。
小夭惊愕的瞪大眼:“涂山塬……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她愣住,涂山塬死了……那涂山璟……
“问这些还有什么用?要不是因为你,我的塬儿不会偷偷溜出来,也不会遇到蛇妖,更不会凄惨的死去,所以……我一定要杀了你,祭奠我塬儿的在天之灵。”
说着,傀儡的瞳孔骤然一缩,猛的扑上去,一把将走神的小夭推下了崖壁。
“去死吧!”
她恶狠狠的声音回荡在小夭耳际。
看小夭跌落悬崖,傀儡满意的张狂大笑,踉跄几步,退回树林,吐出一口鲜血,毒发晕死过去。
小夭来不及抓住什么,就背部朝下,直直跌落悬崖,她的身体极速冲破重重烟霭,风声在耳边狂啸,坠落的身体,噼噼啪啪~挂断无数横生的枝桠,她青丝纷飞,衣带张扬,缓缓闭上眼,泪水从眼角,被风吹上悬崖,她喃喃唤了声:“相柳……”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相柳对她笑意缱绻的模样……
坟茔前,玱玹还在劝解相柳。
忽的,相柳感觉心脏陡然一滞,怦怦跳动着不安的频率。他下意识用手盖住心口,猛的一顿,不由分说拉着玱玹厉声道:“去朝云峰,快!”
玱玹怔住,忽的从相柳的表情中像是察觉到什么,急忙召唤应龙。三人乘坐应龙飞到空中,远远的,就看到朝云峰被一团诡异的迷雾笼罩,玱玹的心咚咚咚跳得越来越急促,也顾不得其他,驾着应龙,直直疾驰至朝云峰。
相柳和玱玹下了应龙,在朝云殿中搜索一阵,却并未发现小夭的身影。直至浓雾散去,三人寻到种满凤凰树的峭壁处,才发现胸膛受伤,奄奄一息的小夭,静静躺在满地绚烂的凤凰花深处。
“小夭!”玱玹飞扑而去,将气息奄奄的小夭一把搂到怀里。
相柳正想冲到小夭身边,却在看到她时,猛的敛了脚步。而后,他只是眸光冰冷淡漠的扫了眼玱玹怀里的小夭,便瞥开目光,并未上前。
他转头看到尚存一息的小白,用灵力将他变成一只小小的蝴蝶,雪花般的灵力裹着小白,飞进了相柳手心的一只小海贝中。
“相柳,你还在干什么?你没看到小夭受伤了吗?”玱玹关心则乱,并未发现端倪,只是一味愤怒的指责相柳对小夭不够关心。
“小夭,你坚持住,哥哥带你去找鄞。”玱玹颤抖的手不断给小夭输入灵力。老桑也在一旁助玱玹一臂之力。
相柳则对其他声音充耳不闻,只是一脸淡漠的环顾四周,像是在探查什么痕迹。
他缓缓闭上眼,沉思片刻,再睁眼时,猩红的妖瞳骤然闪现。猩红妖瞳下,那些和红色凤凰花融在一起的赤色血迹,便隐隐显露出来,树上、花上、石头上,一滩滩、一片片,一点点……血迹泛着缕缕萤光,斑斑驳驳,蜿蜿蜒蜒,一直延伸到悬崖边……
他的心瞬间咚咚剧烈跳动两下,揪得生疼,他飞掠到崖边横长的凤凰花树顶,足尖轻盈点叶,白发轻飏,白衣翩跹。他猩红的妖瞳,透过迷蒙雾霭,俯瞰万丈深渊。
“相柳,你的妻子身受重伤,你竟然还有心看风景。”老桑看不下去,怒气冲冲责备道。
玱玹勃然大怒、目眦欲裂,朝相柳大喊:“相柳,你果然还是个冷情冷欲之人,亏得小夭如此真心待你。她昏迷不醒,你竟然看都不看一眼。”
相柳眼眸冰冷森寒,无视他们指责谩骂的话,仅是凝神注视着悬崖下的一切,忽的,他的眸光一凛,便往崖下纵身一跃。
玱玹怒其不争:“妹妹,你看,这就是你找的好夫婿!”
他心下咬牙暗道——妹妹,这次就算你恨我,要杀了我,我也一定要将你从他身边带离。
玱玹怒视相柳消失的方向,暗思道——看来也不必招安,对他手下留情了。
他一双狭长的眼睛里,瞳孔幽暗黝黑,泛着森冷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