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儿子的话，薛举面色僵硬，步子也慢了下来，萧瑀很有风度的转过身，让这位西秦霸王能够整理一下衣袍穿好靴子。
薛举狠狠剐了一眼儿子，然后整理衣服后坑哼一声转身入殿，坐回到龙椅上后，只感觉想杀几个人舒缓一下心中的尴尬。
萧瑀缓步入内对其拱手行礼，薛举吐出一口气威严的问道：“太守来此见朕何为？”
萧瑀笑道：“劝降而来，唐王心慕将军大名久矣，盼望能与将军共创太平。”
薛举抚了抚手下的龙首：“朕为皇帝，焉能降王！”
“唐王将承天命，乃是真龙天子，将军归附实为顺天意而从人心，将大富贵矣。”
“呵，李建成小…”
薛仁越听到这儿赶忙打断父亲，生怕他将后面难听的话说出来，将来莫说富贵，都要共丧黄泉。
“父亲，孩儿觉得唐王实在非凡…”
“住嘴！”薛举气愤道：“你乃吾子，又为晋王，当父子同心共创大业，怎能未战而言降。”
薛仁越瑟缩的没说话，但心想什么大业也跟我没关系，便是真成了将来也是兄长即位称帝，就以他那残暴的秉性，我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萧瑀面色如常，就好似没有听到父子之间的争吵：“将军，天下大势渐渐明朗，您能创此基业，便可知深谋远虑非常人可及。
唐王遍施仁义于天下，入长安时，三秦士庶衣冠子弟、郡县长吏豪族、弟兄老幼，相携来者如市，口呼王万岁之声震颤天地，此即人心大势也。
将军当知，兵马尚可抗之，而人心所向如何抵御，天下诚盼太平久矣，除唐王外，天下无人可短时间内屈平诸郡豪强。
如今虽豪杰并起，皆有威名，但都不过蛟蟒之辈，擅杀伐威慑却无济世安民之能，九州万方之黎庶，皆仰求唐王大治，此大愿今唯盼将军助之。”
薛举听到的不是规劝而是威胁，但他又不得不承认，现在他确实弱于李建成，而且中间没有间隔，很快就要交战，不死不休。
因为关中和陇西原本就是一体的，陇西是关中的后背，如果陇西不稳，李建成就不能专心东出南征。
这时候群臣将领也都赶来了，薛举命他们入内，萧瑀依旧是侃侃而谈，说的本来怒目而视的西秦群臣面面相觑。
最后众人的目光落到了薛举身上，这让薛举心气瞬间消减了大半，上上下下都没背水一战的士气，那还有什么雄图伟业可言。
薛举暗叹一声，但还是打起精神问道：“你萧氏有子弟萧铣起兵占据了巴陵郡，正与刘武周梁师都交战，他也会归顺李建成？”
萧瑀回答道：“吾兄萧璟已经奉王令赶赴巴陵，自会规劝侄儿顺天应命前往长安觐见唐王，若其不智，便不为我萧氏子，将来大军征讨，将亡其命以惩其罪！”
萧氏显然是下了狠心压注李建成了，薛举知道他都如此犹豫，那萧铣本就是依靠萧氏的名声起兵，如何能违背主家。
“自古以来，有投降的天子吗？”
萧瑀没有回答，任由西秦群臣回答，黄门侍郎褚亮突然越众而出道：“赵佗以南粤归降汉朝，蜀汉刘禅也出仕晋朝，今时有梁帝萧琮入隋。”
萧瑀笑道：“吾兄身康体健长乐富贵，而今更是嫡女入嫁唐王为妃，身晋梁王之爵。”
薛举还没什么反应，但薛仁越听的动心不已，就算不如萧家富贵，稍减些也好啊。
萧瑀知道就差最后一点了，于是对西秦群臣问道：“将军之长子何在？”
卫尉卿郝瑗冷声道：“太子殿下正在征战，殿下骁勇无比，必破天水郡，扩我大秦疆土。”
萧瑀点头：“少将军号称万人敌，骁勇之名我亦闻之，但其更出名的，乃是残暴成性，经常对俘施以断舌、割鼻、舂斮等酷刑，甚至曾因私怨，而将士子焚烧割肉，强命士卒分食。”
这让西秦上下都面色难看，却又无法反驳，薛仁越的脸色更是白了几分，就是因为兄长是这样的人，他才主动领着唐王使者来此。
“将军既以秦为号，那么秦以何亡？恕瑀直言，便是将军得了天下，就以两位少将军的秉性，都是难逃二世而亡，如此，天下又将大乱，将军徒留骂名于后世，哀矣。”
这话说的，彻底让群臣默然，打天下时，他们还能哄自己说太子虽然性情暴戾了一点，但好歹是对外的。
但真坐天下了，这样的君主，谁能保证自己有什么好下场呢，想想就不寒而栗。
卫尉卿郝瑗嘴硬道：“太子将来自会更正！”
薛举其实也知道长子并非人君之才，他私下就曾教训过儿子“你的才能谋略足以成事，但是生性严苛酷虐，对人不能施恩，终归要倾覆我的家和国！”
但长子性子已定，根本没有更正的意思，纵然是号称西秦霸王的自己，也没办法强扭一个人的天性。
可他还是舍不得这龙椅，于是将目光投向次子：“朕可传国于晋王。”
薛仁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父亲！您会杀了兄长吗？我想是不会的，那将来兄长必会杀我夺位，父亲何苦要害死儿子呢。”
薛举只感觉眼前发黑，他气血上涌站起身来，转身猛然发力，就将数百斤重镶金嵌银的巨大龙椅举起，那样子仿若天神一般的威猛霸气，不愧为齐秦霸王之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除了萧瑀外，所有人都跪伏了下去，生怕那龙椅砸过来将自己撞的骨肉成泥。
薛举举目望去，只感觉身有万斤神力，但能奈何天何？
他愤然将龙椅掷出，沉闷的声响将几个离得近的宦官吓到失禁，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薛举脱力坐倒在地上，扯开龙袍撕下冠冕，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愿降唐王。”
萧瑀肃然应道：“善矣，将军有大智慧，必可儿孙满堂富贵而终。”
西秦上下都松了一口气，有人心怀不甘，在此处尚且是公卿，但入长安，可就失权位而居末尾，但连霸王都降了，他们又能如何呢？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