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窸窣议论声,恰如窗外风拂叶动的沙沙声,
虽是不大,但入耳格外清晰,令人心下难安。
面对骤然灌面而下的指认,容悦尚不明发生了何事,她迷茫地瞪大双眸看着小尧子,
“你在说什么?”
小尧子毫不改口,指着采莹愈发笃定道:
“就是她!我不会认错!”
采莹怛然失色,吓得跪下,“娘娘,奴婢从未见过他!”
殿内乱作一团,惠妃无声啜泣着,一味求着萧景珩要还承璟一个公道,
云妃在一旁拱火道:“顺嫔,你为何要做这样的事?”
瑶妃的脸色也是阵阵青白交织,她沉静片刻,忽而想到了什么,指着容悦质问道:
“那日你来与我做寿,曾在我房中鬼鬼祟祟的,那装着五毒散的粗木盒子定是你当时偷摸放在了本宫房中!顺嫔,本宫待你一向亲近,你为何要这般嫁祸本宫?”
宁婉霜慵懒地抚着云鬓,泠然道:“顺嫔,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招吗?”
面对诸多质问指责,容悦百口莫辩,
她双手紧紧攥拳,指尖嵌入肉里也不觉得痛,“臣妾没做过,要招认什么?”
萧景珩本是沉着脸色一言不发,原是想留给容悦自辩的机会,
可容悦含糊其辞撇不清自身干系,他忍了半晌后,终是肃声问了句,
“是不是你?”
容悦愕然抬眸,撞上了萧景珩如剑的目光,
“皇上?您觉得臣妾会做这样的事吗?臣妾坏了身子此生已经没了成孕的指望,无论是懿贵妃还是三皇子,臣妾都没有理由去害她们!”
如常在低声喃喃了一句,“因妒生恨,也不算理由吗?”
李常在也说:“是啊,从前懿贵妃病着,皇上对顺嫔娘娘也算宠爱有加。可瞅着懿贵妃病愈后,皇上便连一次你的牌子都没翻过。你心下嫉妒觉着不甘,一时错了主意也是有的。”
有了小尧子的指证,满殿嫔妃竟无一人相信容悦。
她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微微一怔后,也不答众人的话,反倒凝眸看着小尧子,问:
“你确定你没看错?是采莹叫你买的五毒散?”
小尧子笃定沉言,“不会错!”
容悦警觉的眸光在殿内众人面上扫视了一圈后,沉吸一口气,声音愈发清冷起来,
“可本宫确实没有做过这样的事,采莹是本宫的家生奴婢,本宫也信她不会平白无故去买那些脏东西。
这会子你空口白舌的也没个实证,不过是挨了几鞭几棍你就招认干净了,也不好叫人尽信。本宫问你,你可愿意再受极刑,以证你所言非虚?”
小尧子愣了少顷,忙道:“奴才所言绝无不尽不实之处,无论受何极刑,奴才也不会改口!”
此言一出,倒是将容悦给逗乐了,
她看向萧景珩,苦笑着摇头,“皇上,世人都是求生,若要求死也盼着得一痛快。可这奴才倒是奇怪,已经受过打了,还愿意再受折磨来指认臣妾,他倒是大义得很。只是臣妾觉得奇怪,他若当真这般守着规矩,那私下里与宫女私相授受的事,他又是如何做出来的?”
萧景珩厉色瞪着小尧子,小尧子面色慌然,刚要开口解释什么,
容悦却抢在他前头,继续问了句,“你家中还有人吧?”
小尧子眸底溢出惊惧,结巴道:“尚、尚有父母弟妹......”
“很好。”闻他此言,容悦心下有了主意。
她神色冷峻如数九寒冰,字句咄咄逼人道:
“你既说五毒散是你给采莹的,那便是你与采莹私相授受,这在宫中乃是重罪。且你给采莹的东西又是毒物,你问都不问就轻易买给了她,致使今日三皇子瘫了下身,懿贵妃也险些遇害,此事你乃帮凶,难辞其咎。”
说着,转而身姿笔挺地跪在了萧景珩面前,“皇上,臣妾对此事辩无可辩,若皇上以为这件事当真是臣妾做下的,即刻便可定了臣妾的罪。
但是在这之前,臣妾希望皇上可以将小尧子的家眷带入宫中,当着他的面处死,以正宫闱!之后臣妾会自行领罚,要杀要剐,但凭懿贵妃和惠妃处置。”
容悦面色刚毅无惧,倒是小尧子慌得站都站不稳了,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与我家人无关!”
萧景珩看出了小尧子的古怪之处,于是故意顺着容悦的话说:
“就按顺嫔说的办。江德顺,你去拿人!”
小尧子吓得连连以额抢地,语无伦次求萧景珩宽宥他的家眷。
颖妃扬绢压了压鼻尖儿上的浮粉,语气深深地说:
“你还不肯说实话吗?老实交代,或许皇上还肯开恩,留你家人性命。”
小尧子闻言大恸,心理防线彻底被击溃似的,对着萧景珩涕泗横流道:
“求皇上饶恕奴才家眷性命,奴才也是被逼无奈......”
他猛地抬起血泪模糊的脸,恶狠狠地瞪着瑶妃,切齿道:
“一切都是瑶妃指使奴才!她抓走了奴才的父母弟妹,要奴才在御前将此事嫁祸给顺嫔!其实问奴才买走五毒散的人,是她身边的宫人才对!只是奴才的亲人都在她手上,奴才不得以才会听她指使!”
他扯着嗓子,几乎是嘶吼般控诉着瑶妃,
说罢又冲萧景珩叩首不已,“奴才自知错事,死不足惜!可奴才的家人什么都不知道!奴才是被逼的,还请皇上开恩!救救奴才的家人吧!”
面对小尧子的突然反口,瑶妃吓得顿足失色,
她几乎要瘫软在地上,得宫人搀扶才勉强立住身,指着小尧子厉声道:
“你这阉货胡说八道些什么!?本宫何曾指使过你做这些事?你......”
‘嘭’
一阵瓷器崩碎的脆响硬生生截断了瑶妃的话。
上首位,萧景珩怒意勃然,
他显然是听倦了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儿,蓦然将手边奉着的花樽掷在了地上。
后妃皆惧,跪地齐言,
“皇上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