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告别了两夫妇,说自己找到了以前认识的朋友,要与朋友一起离开。
临走前,安蓉拿了不少东西给他带上,还叮嘱了黑瞎子,“县城里的医生说,只是单纯的失忆,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但我还是希望你们可以带他去更好的地方检查一下。”
黑爷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带着哑巴张看看脑子。
安蓉看了一眼季兰芊,深知对方家里非富即贵,想来张起灵跟着他们走,应该会过得更好。
孙彪在两年前捡到的张起灵,那时候还是少年模样,身材消瘦单薄,早就将他当自己的弟弟看待,这一走,他倒是还有些不舍得。
张起灵立在那,冷漠的眸子似乎有了几分变化,挥手与他们夫妇二人告别。
黑瞎子开车出了北庄,先找到了一处理发店,停下车后示意小哥下车。
张起灵目光看了一眼门口坐着的理发师老大爷,之后移开了眼睛,但没有下一步动静。
大概意思是在说,他不剪头发。
“哎哎哎,我出钱给你免费理发,你的发型太大众了,不好。”黑爷忽悠着开口。
对方连个眼神也没给他。
季兰芊在后排出言,“要不买个帽子戴着,效果一样。”
张起灵掀眸,通过后视镜看她的神色,他是话少,但不是傻子。
这俩人行事作风鬼鬼祟祟的,小哥还是不信任的。
“为什么?”他清冽的嗓音响起。
“哎?”季兰芊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狭长的眸子向黑爷求救。
这完全是黑爷强项,他几秒就想到一个完整的故事。
然后缓缓向小哥陈述。
“我们这次是接了新的任务,但这个雇主和我们之前闹的有点不愉快,特别是你,你抢的雇主的马子,雇主根本就不想见到你,所以你这次需要进行一个伪装避免挨打,你的脸尽量不要露出来,还有...”黑瞎子停顿一下,视线下移看着他具有代表性的右手,“你的手。”
抢了雇主的马子?
张起灵淡淡垂眸看自己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很长,可能会是认定身份的一种方式。
之后,张起灵配合的进了理发店。
随便还去找个服装店,买了一身不合身的衣服,在清瘦的身材上显得松松垮垮的,完全遮掩了身形。
季兰芊看到还道了句,“多吃点补补。”
黑瞎子莫名其妙的看她一眼。
哑巴张的身材看起来是清瘦了些,但肌肉含量特别的大,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一拳抡死一个季兰芊应该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张起灵难得对她点了点头,表示知晓。
毕竟她是好意。
出去一趟,回来时又带来一位话少的小哥。
季兰芊想了一路,得以一个合适的理由和身份将张起灵融入队伍。
刚踏入南山堂的门,齐铁嘴眸子就看了过去,一个打扮有那么一点奇怪的少年,戴着帽子的同时又带了一副墨镜,这还不够,甚至右手还戴着一只手套。
这马上就要入夏了,嘛呢?
“这就是……你们说的能帮上忙的朋友?”齐铁嘴给他们都分别倒上茶,眸子还在打量着新来的少年。
完全看不到样貌,真神秘。
黑瞎子按照想好的措辞解释,“对,我行内的搭档,不爱说话,叫他哑巴就好。”
“一个瞎子,一个哑巴,还挺配的。”徐南山从他们身后出现,评价了一声。
说到底都是来神垕解谜的,他倒是对几个人来解这个问题并不在意,最终的打破诅咒才是王道。
眼瞧着齐铁嘴好奇心起来了,季兰芊直接上前打断,“这黑瞎子不要钱找来个帮手,我们不用白不用,今晚就去神庙底下一探究竟。”
听她提起神庙,齐铁嘴这才收起心思,神庙底下的东西一旦经过验证,他们就需要进行下一步,下斗进入曹魏古城。
这个时候不能再考虑别的。
再说,一个免费的帮手,也不吃亏。
季兰芊见齐铁嘴习惯性的想从包里拿铜钱起卦,她眼神示意黑瞎子先带哑巴张离开。
随后凑到齐铁嘴身旁,谄媚的笑道,“这哑巴就帮我们打开机关,听黑瞎子说等结束这个活,就会走,到时候我们也走吧。”
她凑的太近了,一股子莫名的香味在鼻尖萦绕,他的心开始不规则的跳,跳的太快了,手上紧了紧收起铜钱。
声音也放轻了一些,“你想回家了?”
季兰芊倒不是想回家,但他既然这么问了,她顺势道,“当然,你跟我一起回长砂,就说是我闹大小姐脾气,硬要回家,再说要寻找那个张家的族长可太难了,他肯定不在豫州。”
是啊,不仅人在豫州,刚刚还已经碰过面了。
他抬手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回去就回去,我为什么要把责任推在你身上?”
在九门,齐八爷一向是团宠,他能力最弱,找不到人就回去也是理所应当的。
季兰芊蹲在他身旁,抬眸看向他,语气无所谓道,“因为,他们本来就认为我是个刁蛮无用的千金大小姐,这很符合我的人设,也不会有人责怪你。”
他轻笑出声,“在九门,没有人会责怪我,等事情结束,我们就回长砂。”
她点点头,看着他的笑脸,脑子空了一秒,清风,笑容,温柔,好似所有平静温和的词都要用在他身上。
与今日见到的张起灵是完全相反的性格。
她发誓,不是她没有听黑爷的劝说,而是面前这个人完全是自己的理想型。
或许是和她本身的境遇和经历有关,她总是不由的想靠近所有温柔美好的东西。
她眼底越发的幽深,他的眼睛真好看,五官也恰到好处。
她的视线无意识的往下看,他起卦的手也生的骨节分明,若是能抱住她的腰,该有多......
“季大小姐?”齐八爷不合时宜的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语气温和,“在想什么呢?”
季兰芊回神,若无其事的起身,敷衍了句,“想家了而已,我去换身衣服。”
齐铁嘴一边“哦”了一声,一边也低头去看自己的手。
奇怪,她一直盯着自己的手做什么?
徐南山从前面的店铺里回来,手中拿着几个红色的钧瓷小瓶,招呼着齐铁嘴,“别愣着了,今晚再去神庙,得准备好家伙,应付那个随时会出现的神垕术士。”
对方懒散的倚着椅子。
“今晚,你不用去神庙。”
徐南山顿住动作,“那我去哪?”
齐八爷坐好,一本正经的将计划道出:
“你带着胡玉芝去那个莫名消失的第二个祭祀场,我猜若是有关联,今晚打开神庙,那处多半也会跟着开启。”
“进入之后,你记着,祭祀场中央的石像避免和它对视,石像底下有一条通道,从那里下去,会通向哪里我不知道,但卦象指示的方向是南。”
胡玉芝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二楼的,她拿着烟斗抽着烟,将底下的对话一字不差的听了进去,“所以,你第一次进去就推演得知了入口?”
齐铁嘴抬眸看向她,眉头一皱。
胡玉芝年龄虽小,但脑子也是最好使的一个,她才是从一开始就不信任自己的那个。
因为徐南山兄弟之间的无条件信任,倒是让齐铁嘴行事方便的多。
其实,从进入豫州开始,所有的事情都跟随着八爷的计划走着。
耽搁林烟的考古队伍两周的时间,和黑瞎子他们无意进入神垕。
之后他就一直是得心应手的状态,好像就是算准了黑瞎子带来的那个人能帮上忙,所以今天一早大发善心给林烟的考古队指明的方向,让他们开始挖掘。
后来又安排那群江家的雇佣兵随时接应。
就是清楚这几拨队伍不会遇上,各司其职而已。
齐铁嘴淡淡一笑,“怎么会呢,第一次进去我害怕的差点死过去,哪有什么时间推演墓室的入口,是后来想到才提醒你们一下。”
徐南山其实都懂,只是没说出来而已,毕竟目的不同。
胡玉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继续说下去。
如今也不难看出,九门中的人都十分强势,就连齐八爷也不例外,算命的下起棋来,不输任何人。
齐铁嘴一副好相处的模样,挂着一张笑脸,好像谁都可以欺负一下。
但也别忘了,他下棋曾经赢过解九。
他始终在九门中有一席之地,排行第八位。
......
夜幕降临之后,他们分成两支队伍,一波前往神庙,一波前往消失的祭祀场。
齐八爷开车很稳,很慢,如同他这个人一样,一丝也不慌,像是完全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季兰芊坐在副驾驶一直往四周看,催促道,“齐铁嘴,你开车能不能快点?我们做贼呢,更何况这片还是墓地。”
他不紧不慢,声音像是四月的风一般温柔,“别急,前面的路太暗,我们慢慢来。”
她焉了,嘴里嘀咕着。
“又像是在憋什么坏呢。”
他听到了,听的很清楚,自己当然是没憋什么好屁。
后排的黑瞎子在闭眼休息,一旁的哑巴张,眸子盯着车窗外的坟地,很熟悉,好像是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景。
应该是自己以前做的工作。
到达神庙之后,里面没有任何光亮,是黑瞎子点燃的蜡烛,之后他们之间朝雕像的后面走去,雕像底下是空的,打开后底下依旧是台阶。
黑瞎子走在最前面探路,张起灵留在后面断后。
中间夹着一位大小姐,和算命的。
地窖里与上次不同,那些蜡烛和香火都被转移了位置。
现在里面十分空旷,四面都是土壁。
黑瞎子手电打着光,给最后面的哑巴张讲道,“上次我们进来时就猜测机关在上面,但是上面已经被翻找了一遍,依旧没什么线索,土墙体很厚,若是使用炸药会波及到上面,你来瞧瞧。”
张起灵立在土墙面前,他抬手将墨镜往下压,眸子才看清土墙的结构。
环境太暗,齐铁嘴有意往少年的脸上看,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季兰芊非常有眼色的挤到八爷跟前打掩护,特意垫着脚,叽叽喳喳的开口嘲讽,“哟儿,号称九门齐八爷的你,下斗还不是得用别人帮忙?”
齐铁嘴懒得计较,他堂堂九门中的团宠,下斗一向是有人护着的。
“我算命的本事还是不差的。”他又想起这大小姐下斗之后会变脸,又怂了,“算了,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她故意凑过去逗他,遮挡了所有的视线。
黑瞎子余光盯了他们一眼,之后看向了张起灵。
张起灵的手指触碰在土墙之上,之后凭感觉游走,虽然戴着手套但也不难看出两根练过的手指。
好在季兰芊那小家伙脑子转的快,这确实不能看齐八爷瞧见。
“机关在里还是在外?”黑爷开口寻问。
话刚落,“咔嚓”一声,张起灵的手指已经猛的没入的土墙之内,他声色淡漠的吐出一字,“里。”
都还未看清,那哑巴已经收了手,土墙震动,响起轰隆声,露出了一道暗门来。
外层是很厚的土墙,里面是石壁,工程量十分的大,这就是神庙的底部空间。
季兰芊几步过去打开了手电,光线进去后,就能看清里面大概的摆件,她惊的捂嘴。
齐铁嘴跟在后面看过去,和自己算的差不多。
神垕的墓地底下并没有尸首,这死去的尸首会先被抬棺的小鬼偷过来放在隐蔽的地方,之后等待特定的时间,将尸体运到曹魏时期的墓底进行祭祀。
这里面大大小小摆放的全都是一些木质的便宜棺材,正前面供奉着真正的叫丧鸟,石壁上雕刻的地府阎罗,整个场面及其诡异惊悚。
四人进去查看,齐铁嘴率先看了里面的棺材,他道,“这里面的棺材和那晚小鬼抬的一样,那晚就是人控制小鬼去往墓地偷尸,但是不巧遇上了我们。”
“你是说那叫徐瓮的大祭司?”黑爷询问。
齐八爷点头,没错了。
季兰芊啧啧两声,还真是人不可貌相,那徐瓮一副弱书生的模样,真没想到,小鬼抬棺竟是他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