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可欠别人钱也不可欠别人人情!
这个道理是程善笙的父母交给他的,可以说是从小听到大,耳朵都快磨出茧子来了,他在社会上飘了这么多年,别的道理没怎么惦记在心上,这一点儿倒是深有体会,不光如此,还深信不疑。
别看山里人的文化受众程度不高,可这为人处世的哲学不比任何人差,那都是生活实践出来的铁道理,程善笙不愿平白接受柳自尘的好意,一方面是觉得不妥,另一方面则是不想欠人情。
何况柳自尘这次出手还不是一般的人情,程善笙做销售这么久,需要别人帮助的地方不少,人情债多少是欠下了一些,深知人情债还起来有多么难。
柳自尘斜着眼睛看了程善笙一眼,伸手做了一个要赏程善笙爆栗的假动作,程善笙连忙举手遮挡。
看着程善笙的怂样儿,柳自尘抿嘴偷笑,为了不给程善笙看到,他一瞬间又切换回了之前的表情,板着脸冷哼了一声。
“说不用就是不用!你这混小子怎么就是不信呢?4号试剂的特殊效用对我们歧尙宗而言那是非常重要的战略资源,就算喻会长知道了,也会同意我来帮你的,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程善笙心里究竟在顾虑什么柳自尘一眼就能瞧出来,只是他今天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报恩,哪有报恩还讨要好处的道理?照这样报下去,岂不是一辈子都报不完?
所以柳自尘才搬出了喻老大,希望程善笙能够理解。
程善笙不是蠢人,“4号试剂”对歧尙宗意味着什么他心里面其实也明白得很,但柳自尘来这儿之前,不是还不知道“4号试剂”的事情吗?这是两码事儿,不能混为一谈,不给出报酬或者搞清楚其中的缘由,程善笙始终不敢完全接受柳自尘的好意。
“一码归一码,4号试剂的妙用那是个意外,柳大哥今日肯来见我的这份儿恩情我总归还是要有所表示的,你就不要再拒绝我的一片心意了,再说了,我又没说一定给你办成,超出了能力范围的要求我也办不到呀!”
他在筑梦基金会待的那段日子,一大半的时间在基阶科,剩下的时间里百分之八十都是跟柳自尘在一起做事儿,柳自尘是个什么性子他多少也有些了解,说到最后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既是缓和气氛,也有点儿耍无赖的意思,让柳自尘没有拒绝的空间。
程善笙的想法是挺好的,但是他低估了柳自尘的执拗,这一招没有产生他意料之中的结果,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柳自尘刚刚有所好转的脸色立马拉了下来,
只见柳自尘黑着一张脸,寒着声道:“你小子要跟我算账是吧!那好,我今天就跟你好好算一算,你说你明知道田中等人是因为4号试剂变成这个样子的,为什么不早跟的我们汇报情况?你明知道泯梦人在盯着你,还到处招惹是非,你知不知道这会给我们带来多大的影响?”
程善笙嗫嚅了几下嘴唇,想要开口为自己辩解两句,可眼疾嘴快的柳自尘没给他这个机会。
“你先别急着说话,我还没说完呢!前面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所幸没酿成大祸,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可你这次居然又想悄悄送走田中等人,我知道你是想摆脱一桩麻烦,但是!你有没有替我们想过?田中等人要是落入炎国手中,我们也有麻烦啊!”
柳自尘一双眼睛瞪得跟个铜铃似的,眼神像是审视犯人一样看着程善笙,不断的对其释放压力。
说好话你不配合,那我追究你的麻烦总行了吧!柳自尘心里这般想着,对付程善笙他还是有招儿的。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程善笙被这一顿数落,脸色有些发红,果然不再提报酬的事儿,神情尴尬地解释道:“那不是闻人道前辈不准我跟你们联系的吗?而且我也没乱来啊!这不还是来找你帮忙了吗?”
程善笙的措辞听起来好像是挺有理的,不过这声音嘛,就没什么底气了,属于典型的色厉内荏。
没办法,柳自尘数落的这一件件可不是信口雌黄,他当初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一心只想着自己能够得到的好处,完全没有往别的地方的考虑,甚至都没想过事情败露了会给他自己带来什么麻烦,又怎么会替歧尙宗想呢?
要不是后来泯梦人说他跟筑梦基金会有关系,还制造出各种陷阱来坑害他,等他主动跟筑梦基金会说田中等人的事,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此刻柳自尘提起这些,他自知理亏,当然理不直气不壮。
只要是争执,那总是要有个胜负的,程善笙的气势弱了下去,柳自尘的气势就起来了,他可不能让程善笙又掰回去,继续压着程善笙冷嘲热讽。
“哼!就你听闻人道前辈的话吗?我要是听闻人道前辈的话今天不来见你,你是不是就自己去找古禾了?然后让田中等人就这么返回瀛国?”
可程善笙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尽管他的气势落在下风,但还是让他钻到了空子,委屈地说道:“所以我才更要感谢你嘛!不仅追究我的责任,还给我出谋划策,柳大哥待我不薄,我不能做那忘恩负义之辈啊!”
柳自尘眼角一抽,真想打自己的嘴巴两下,好不容易转移了话题,怎么又给转回去了呢?这混小子还真不是个好对付的主,稍微漏出点儿漏洞就给抓住了!
“少跟我套那些近乎!我之前不是说了有人在暗中保护你吗?田中等人的事情我们早就知道了,上面传下来的命令也包括解决田中等人的事情,这样才能跟你彻底撇清干系,出了事儿联系不到我们,只是没想到你提前动田中等人了,我今天来的目的是修正你的危险行为!”
眼见程善笙软硬不吃,柳自尘只好下了一剂狠药,直接更改了他的来意,只要程善笙能够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帮助,误会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反正今日一别,将来是没什么机会见面了。
听着柳自尘的话,程善笙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好几圈,他心底始终有些不放心,觉得柳自尘的话有些虚假,如果说的都是真的,那一开始的态度就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可是柳自尘搬出了闻人道前辈,再加上柳自尘一口道出了田中等人的事儿,逻辑上又找不出漏洞,程善笙也有些发犯迷糊,不知道该不该信。
柳自尘看程善笙陷入沉思,趁热打铁地丢了一句狠话,“你自己好好反思反思,还说什么报答呢!不给我们添麻烦就不错了!”
撂完狠话,柳自尘翘起二郎腿,老神在在地看着程善笙,显然是做好了耗时间的打算,他就不信程善笙还能把话题转回去。
程善笙听了柳自尘毫不留情的吐槽,都不敢正眼瞧他,觉得很是羞愧,脑海里的那场天人交战,本就有些倾斜的天平倾斜得更加厉害了。
结合柳自尘以往的表现,好像一直都是给他一种怪怪的感觉,总觉得不怀好意,但是又没有干出伤害自己的事情,反倒是一直在帮助自己。
最重要的是,当他每一次回想他们的相处的细节,柳自尘都有非常合理的解释,简直堪称完美,可他心里总是有些发毛,这一次同样也是这种情况。
一次又一次事件,似乎是在告诉他,是他想太多,受害心理作祟,误会了柳自尘。
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太多?
到了今天这一步,柳自尘也没有再继续欺骗自己的必要了,正如柳自尘说的那样,他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人而已,能够做到的事情柳自尘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做到,身上还有什么东西是值得猎梦人去图谋的?
如果歧尙宗的人知道田中等人的前提下,闻人道前辈为了歧尙宗能够悄然发展,倒也真有可能顺手解决田中等人的事情。
这些事情在程善笙看来是很困难,可对象换成有通天之能的闻人道,那还真不算事儿,就算闻人道没放在心上,心思缜密的喻会长也不会容忍田中等人这个潜在危险活跃在炎国地界。
一念及此,程善笙的思路瞬间通达了,不再继续钻牛角尖,管他那么多干什么!有道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一个无权无势还无钱的普通人,哪里有资本去让猎梦人惦记?
有两界条约在,猎梦人对普通人动手属于犯法行为,泯梦人可名正言顺地弄死他们,柳自尘不可能不知道这种事情,歧尙宗还没发展起来,不可能去做这种自寻死路的事情。
况且自己跟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不同,他做过猎梦人,知道修行界和人间界的规矩,也知道猎梦人的动手方式,更知道怎么联系泯梦人和蚍游信者,算是一个比较危险的人,歧尙宗应该不会得罪他。
想通这些,程善笙果断中止这些思绪,将话题拉回了正轨,“那就都按柳大哥的意思办,不过计划作出更改,我要跟田中他们通一下气,看看他愿不愿意。”
柳自尘嘴角微微一扬,点了点头,正色道:“这是应该的,别到时候我们的人要带他们走,他们还不了解是怎么一会儿,闹出什么误会那就有乐子看了。”
“行,那我就先告辞了,等我到时候通知你们,你们就过来接人!”程善笙说完就起身要走,这事儿是越早解决越好,多拖一分钟就多一分变故。
“坐下!”柳自尘低喝一声,示意程善笙坐下。
程善笙动作一僵,重新坐回椅子上,疑惑不解地看着柳自尘。
柳自尘淡淡地瞥了一眼程善笙,提醒道:“不就是通知田中计划有变吗?多大点儿事,还用你亲自跑一趟?你不是急着把他们送回去吗?来回跑多浪费时间?你是他们的救命恩人,直接打个电话跟他们说一下就行了,他们又没有跟你谈条件的资格。”
程善笙悄悄地吐了一口气,刚刚听到“坐下”两个字,他还以为柳自尘要原形毕露了呢!原来只是想节省时间而已,他怎么没想到电话通知呢?
他摇了摇头,将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赶出脑海,赶忙摸出手机给田中打了个电话。
田中这次逃到炎国,一共就两个亲信,结果还都被证实为是赛肯瓦力国安插在他身边的探子,剩下的这些人大多都是伊藤的人,他一个人回去还好一点儿,想都没想就欣然应允。
至于伊藤等人,他们暂时也不太想回瀛国,这样一来倒是都得偿所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