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感想?林云柔缄默不语。她叹了一口气,然后开口:“你多虑了,我对少卿大人,没有什么感情。”“真的吗?”林云舒的语气带了一丝怀疑,然后就是漫长的停顿,过了好一会儿,林云舒再次开口,“若是没有感想,为何不直接嫁了呢?”“阿姐你不是不想嫁对吧?只是不想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林云舒一眼就看出了林云柔的心思。在很小的时候,林云舒就知道自己的阿姐和其他闺院中的女子不一样。应该说,林家三位小姐,各有不同。比如说林云柔,年少时女扮男装上过几年私塾,对于那些大道理,她也是懂得几分的。平日那些王侯将相,又或者公子哥,也会因为林府的地位,又或者因为林云柔的美貌,在她的眼前卖弄几分,可林云柔都不会放在心上。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这些人,都是将女子当作附属。言语之中皆是女子应当如何自处,依附男子,不需要有太多的自我。可林云柔哪里愿意。她若是没有读过书,没有看过那些道理,或许她可以麻木地接受自己这一生不见院墙之外的命运。可她见过了!她看过更广阔的世界,看过那些波澜壮阔的文字铺成的山河,这叫她怎能甘心?!和她有所共鸣的人不多,顾池算得上是其中翘楚。林云柔也曾做梦时想过和他一起携手一生。可……林云柔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小腹,一直以来处事不惊的脸上,挂上了愁苦。可顾家就顾池一人,他们不能绝后。若是自己的身子争气,没有这般羸弱,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自己也不会日日用着禁锢女子思想的针线活消磨岁月。过了好一会,林云舒终于听到了林云柔的真实想法。她长叹一口气,脸色苍白如雪,唇色尽失,像是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妹妹,你可知见过了世间风景之后,又得知自己只能做一粒尘埃的感觉吗?”“顾家不可能娶一个不能生的女子,而林家也不会让顾家多娶一名平妻。”“纵然顾大人与我多有契合,可世俗终究不可以我与他二人之力扭转。”“我若真是心悦于他,定不能让他落入不忠不孝的名头里。”“我如果没有见过那些蛊惑人心的书就好了,那我应该就像世间所有平凡的女子一般,相夫教子,勤于女工,对此无怨无悔。”“可我不行。”话已至此,林云柔早已泪流满面。“妹妹,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林云舒瞬间明白了林云柔的意思。林云柔和顾池是,郎有情,妾有意。只是因为林云柔不能生育,所以才假装自己对顾池没有感情。而林云柔又因为上过几年私塾,心里对那些眼高于顶的又心生排斥,于是只能日复一日地用女红来麻木自己。想通了这一点后,林云舒伸出手,擦拭干净林云柔脸上的泪水,然后用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开口道:“倘若我能治好姐姐的病,姐姐想嫁给顾大人吗?”林云柔没有办法再欺骗自己,她猛地抓住林云舒的手腕,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惊喜。“妹妹,没,没开玩笑?”林云柔这些年可看过不少医师,各种法子都试过了。她身子之所以这般羸弱,也是因为这些年吃了许多药所导致的。可即便如此,那些医师都还是束手无策,无计可施。林云柔不是不想相信自己的妹妹,只是往往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这些年她快要绝望了,若是林云舒又是给了希望,又带来绝望,她真的会崩溃的。然而林云舒只是紧紧地抓住林云柔的手,声音像是带着力量:“姐姐,你信我。”你信我,我一定会让你好。你信我,我一定会让你梦想成真。你信我,这辈子你一定不会惨死,会幸福美满,会永远如此赤忱。林云柔眼眶含泪,点了点头。或许是现在的氛围实在太好了,让林云柔生出了几分想要见见顾池的心思。但她突然又想起,自己刚刚叫侍女去回绝顾池,现在顾池估计都已经走了。所有眉眼之间有些失落。林云舒可是个人精,她缓缓地勾起唇角,看起来像是调笑一般:“姐姐为何不想想,方才我为何要侍女去找茶饼?”林云柔的情绪刚刚经历了大喜大悲,显得有些迟钝,下意识地问道:“为何?”林云舒牵起林云柔的手,推开门,然后回答:“自然是因为,仓库并没有茶饼,我让逢春都收起来了。”“一时半会,侍女也找不到地。”“所以现在。”林云舒转过头,冲着林云柔眨巴了一下眼睛,罕见的有些调皮的开口,“顾大人应该还在,你快去吧。”说着她轻轻地推了推林云柔,给她一点勇气。林云柔看着林云舒,然后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走向前厅。林云舒见林云柔踏着光而去,心中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而后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林云柔身上的病归根到底不是病,而是毒。林云舒在刚刚说漏了嘴。不过好在,林云柔没有注意到。可到底是谁给阿姐下了这样的毒?为什么要下这样的毒?阿姐不孕对于下毒者而言,有什么好处?林云舒想不明白,只能暂时把这事压下。她还有些事情需要去做。比如说,去萧逸卿手中“借”来朱缇草。时间转瞬即逝,东升西落,很快便是皎月高悬。林云舒趁着所有人都熟睡之后,穿上夜行衣,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左右打望一眼,确定周围没人,才悄悄离开。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落在窗外的枝头上,看着自己离去。那皎月打在来者的身上,只露出了一张诡异的狐狸面具。整张脸都被面具遮盖,没有露出一丝皮囊。伟岸的身子静静地站在枝头,没有发出一声声响。只是看向林云舒离去的背影,眼神之中闪烁着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