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丰蹲在一颗大树下,眼睛发直。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身后,一间巨大的红砖厂房里,发出机器的轰鸣声。
“南丰,还愣着呢!”
一个身材微胖的小伙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觉得,刘美欣的事,应该不是真的,你也别太钻牛角尖了。”
沈南丰回头一愣,脑子里逐渐涌现出大量的记忆。
现在是1985&nbp;年,自己叫沈南丰,21岁,是奉城陶瓷厂维修车间的一名维修工人。
他是厂里内部子弟招工,有正式编制。不过他性格很不安分,每天游手好闲,不好好工作,车间主任对他极其嫌弃。
身边这小伙子叫付康,他的铁哥们。两人一起进厂,家住同一个家属区。
他安慰自己,是因为自己听说了关于刘美欣的传闻。
广播室的刘美欣,人长得非常漂亮,是公认的厂花。
沈南丰一直对她有想法。
可是,昨天却突然爆出一个大新闻,刘美欣不检点,乱搞男女关系。
这个年代,风气十分保守。
女人有了这个名声,算是毁了。
女神在心中的形象崩塌,沈南丰崩溃了。
他昨天喝了闷酒,酩酊大醉,现在还头晕呢。
“我没事,你先进去吧,我缓一缓。”
付康摇摇头,回了车间。
“喝酒误事啊……”
沈南丰记得很清楚,自己奋斗几十年,公司终于成功上市了。
白天敲了钟,晚上大肆庆祝,喝高了。
他本该躺在希尔顿总统套房的大床上,身边名媛相伴。
现在,却只能独自一人,蹲在树根底下。
好在上一世他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便也接受了自己穿越的现实。
不过,堂堂一个男子汉,为了女人喝成这样,也太窝囊了吧?
沈南丰皱眉想了想,刘美欣的形象浮现出来。
白皮肤,高鼻梁,弯弯的细眉,一条油黑发亮的麻花大辫子。
长得确实很美。
而且以沈南丰对她的了解,她绝对不是传言中那种女人。
这谣言,估计是有人故意散播的。
不过,现在的自己,也不在乎。
前身拿他当女神,自己却无所谓。
毕竟,一个上市公司的老总,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
“沈南丰,上班时间不知道吗?给我进来!”
沈南丰抬头,前面走来一个五十多岁,脸色漆黑的男人。
他身材高大,穿着一身蓝色劳保服,胸前口袋里,还插着一只钢笔。
是维修车间的主任梁。
梁看着装傻充愣的沈南丰,气不打一处来。
这小子,正事不干,技术不学,就会偷奸耍滑。
偏偏他还是正式工,自己这个车间主任也奈何不了,顶多训斥几句。
要是以前的沈南丰,肯定要顶嘴了。
可是现在他却站起来,掏出了一支烟,递过去。
“主任,消消气。”
沈南丰满脸笑容。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梁有点惊讶,不过还是接过了烟。
他到不是稀罕这只烟,而是鼓励沈南丰对自己尊敬的态度。
毕竟,谁都希望手底下“刺头”少一点。
“主任,我根本不是当维修工的料,这你也知道。能不能跟领导说说,给我换个岗?”
沈南丰是搞金融和贸易的一把好手,维修工这活,他可真干不来。
再说,重生一次,哪能当个工人混日子。
“你说转岗就转岗?让你当厂长,你去不?”
梁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然后又想了想,皱眉说道“想转岗,至少人事科的科长点头,罗德钢可是出了名的不好说话。”
“我看你啊,收收心,先干着吧。”
梁将沈南丰给的烟夹在了耳朵上,背着手回了车间。
沈南丰也知道,想转岗,可没那么容易,只能慢慢找机会。
他也跟着进了车间。
维修车间是为了保障陶瓷厂设备正常运转而设立的。
理论上,车、钳、铣、铆、电焊工种都属于维修科管辖。
不过车间里,主要还是车工。
八台车床摆在厂房里,六台是奉城第一机床厂造的,还有两台,是苏联进口的。
每台车床旁,都有四五个工人,算是一个班组。
沈南丰走进了厂房西北角的休息室,往一个大搪瓷缸子里沏了一杯茶。
他端着茶水,走到第二台车床旁边。
“师傅,歇歇吧,喝茶。”
老国企讲究传帮带。
班长就是师傅,班员都是徒弟,一般三年出徒。
不过也有例外,像沈南丰这样的,估计永远都出不了徒了。
沈南丰的师傅李元山今年四十出头,正拿着一条新加工出来的螺丝,检查扣型。
他拿过大茶缸,很是意外。
沈南丰平时,不仅游手好闲,脾气还臭。
主动给自己沏茶,这还是头一次。
“师傅,我头疼,想请个假。”
看到李元山喝起了茶,沈南丰嘿嘿一笑。
“我说你小子无事献殷勤!”
李元山噗的吐出一根茶梗。
“行了,下午你不用来了。”
他放下大茶缸,又滋啦滋啦的去加工起了零件。
这时候的国企,管理非常松散,有些关系户,甚至常年不上班,工资福利却一份不少。
以前的沈南丰,总是愤愤不平。一方面认为自己大材小用,一方面又眼高手低。
遇到事情,就爱钻牛角尖。
不过现在的他,却是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油条。
不仅事情想得开,手段也圆滑。
他东瞅瞅,西逛逛,反正也没人管他。
到了中午,厂房房顶上的一个老式铜铃响了起来。
沈南丰掏出了兜里的饭票,随人流来到了食堂。
现在的粮食和副食,还得凭票购买。
不过一些大型国企,经常会发放福利,比如饭票。
饭票可以在工厂自己办的食堂里买饭,不占用粮食本的配额。
而且,现在的食堂不像后世,大师傅打菜,手从来不抖,量给的足足的。
“来个白菜炖肉,再来个土豆丝。”
白菜炖肉是今天唯一的肉菜,沈南丰准备大吃一顿,再回家好好休息。
他的脑袋因为宿醉,还疼着呢。
“这个没出息的,为了女人把自己喝成这样……”
沈南丰吐槽着自己。
他端着饭菜没走几步,却看到了前面一阵喧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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