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端王本人也不知道他手底下这些人想干什么。
他简直都要气笑了。
“本王什么时候说过,要你们对卫家下手的?”他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觉得自己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给了下属这种奇怪的暗示,让他们以为自己想对卫家动手。
说真的,他和卫家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将来若是登基,那锦衣卫指挥使就会是卫砺,他们去动卫砺的家眷干什么?
暗卫们跪了一片,冷汗涔涔,他们也只是听上头的吩咐行事,但至于这个上头是谁,是谁在传递消息的时候除了差错,再追责下去也没有意义了,端王现在只能庆幸自己这边的人比想象中更废物一点,他们折损了不少人进去,但是卫家那边据说是毫发无损。
现在还有不少他们的人手被扣在卫家,但端王也不可能干出什么亲自上门去要人的行为,一是他丢不起这个人,二是没有必要——在某些程度上,皇室的子子孙孙中,好像有一种自成一脉的高贵,他们对旁人的性命……并不是那么在意。
好像每个人都很凉薄。
那些暗卫为他做事的时候,就应该要想到会死这个问题,死后他也会尽量给予一份不错的抚恤金,但如果他们现在还活着……端王可能会更想弄死他们。
……
宫中。
崇文帝闭了闭眼,桌前摆着的是一封从卫家传来的密信,信内容很简短,概括来说的话就是——不知道你儿子现在在发什么疯,但请你儿子尽快停手,不然我就想办法弄死他。
一看就知道是祝良宵的手笔。
崇文帝其实也很头疼,他不知道为什么端王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个儿子之前的表现在他眼里称不上好,但也不是个多么愚蠢的人,他觉得无论如何……他也不至于去对卫家下手。
端王接到进宫的消息时,心中变已经打好了腹稿,他多半猜到了一些东西,只是他做事比较谨慎,那些人被抓了应该也问不出什么来,就算真问出来了,那他也有办法应对。
可他想的很好,实际情况却是半点不由人,他才刚刚踏进大殿内,便听见龙椅上崇文帝冷冷道:“跪下。”
崇文帝的脸上仍辨不出喜怒,他神色冷然,眉心微蹙。
端王老老实实跪着。
“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面可清楚?”崇文帝敲了敲桌面。
端王神色坦然,淡淡道:“儿臣不知。”
崇文帝挑眉冷笑,端王却有些自作聪明了,他说:“昨天夜里卫府出了事,听说是有刺客行刺,不过卫小夫人并没有事,此事竟闹得沸沸扬扬,只是儿臣不明白,这为何怀疑到了儿臣头上?”
他想得很简单,端王府家跟卫家是真的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甚至这个事儿本来也不是他自己的授意,他手底下那些人自作聪明而已,现在父皇找找上他估计也是瞎猫碰死耗子,只是猜测而已。
但他万万没想到,崇文帝是重生的。
他什么都知道。
端王这点小把戏在他眼里看来十分幼稚,因此把人叫过来警告一番就算了,他也没打算这么快就弄死自己这几个儿子。
怎么说呢,毕竟是自己亲生的。
端王一头雾水的来,又一头雾水的走了,他实在有些不明白皇帝的意图,如果说以前他还有时可以猜到皇帝的想法,但是自从前段时间以后,他就越来越猜不到了,皇帝做的每一件事情,他都觉得很显奇怪。
之前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来,他就是想让辰王当皇帝,他就是想把这个皇位送给辰王。
但是自从辰王跟那个舞女搅和在一起之后,他好像也没有这个想法了,更奇怪的是,他把废太子放出来了,还封为肃王,并且还让他办了几件事儿,肃王也都办得还不错。
于是,端王的心更慌了。
端王走后,崇文帝靠在椅背上沉默片刻,突然想起了前世的事。
……
前世,祝良宵和祝永年死后,大邺就少了猛将,那些武将虽然也能用,但他的确低估了祝家在大邺的影响力,许多人从一开始就不相信祝家的人会叛国投敌,所以面对崇文帝这样的做法,他们只觉得唇亡齿寒。
他们不敢让自己成为第二个祝家,也就更不敢用力的去挣军功,毕竟这世上什么事儿还让别人活着更重要呢?
祝良宵和祝永年死后的第一年,为你就成了锦衣卫指挥使,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他开始越来越叛逆,越来越和他作对,他固执的一定要给祝家一个清白,崇文帝不仅弄权,还特别爱面子,几次三番之后终于下决心整治卫砺。
所以才有了他在早朝时剜面的那一幕。
说完全没有后悔那肯定是假的,前世的他太专注于弄权,通过端王日复一日的游说和潜移默化,相信了黄章等人,而忽略了真正的忠臣良将,比如祝家和白家,那时候他觉得卫砺喜欢祝良宵是十恶不赦的事情。
他一向讨厌权臣结党营私,更何况祝良宵都已经死了卫砺居然还不依不饶,这就触了他的逆鳞。
前世的后来,那可就发生了太多事——他从一个万民敬仰的皇帝,变成了一个躺在床上的可怜虫。
他对顾景辰的偏爱一向毫无道理,倒也不是他真的对这个儿子寄予厚望,而是这个儿子最符合他的想法——并不聪明,胆小怕事,没有什么能力也做不出出格的事。
所以,他的想法其实是扶持一个废物儿子,然后自己做太上皇,同样把持朝政。
端王太强势,他不喜欢那样的。
那他没料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差成了那样,祝良宵死后的第五年他一病不起,甚至都没来得及为辰王料理一切,便被端王夺了权。
辰王是个愚笨的,可人即将碰到权利中心的时候往往会有各种疯狂的想法,辰王开始以自己的想法行事,但他哪里斗得过端王,短短一年就把整个大邺搞得民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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