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良宵心想喝酒还要什么理由?但她再一想,这时候不正是悲风秋月的好时候么?她虽然不知道喝酒要什么理由,需不需要理由,但是很显然,卫砺这个时候抛出这个问题,是希望她能把这个梗接住的。
祝良宵沉吟片刻,故作深沉道:“心中藏着事,自然要喝酒。”
卫砺果然追问:“何事?”
祝良宵望向桌上的肉,再怎么也深沉不起来,临了还是破了功,“我在想我什么时候能吃到肉。”
卫砺:“……”你好无聊。
这算是两人认识以来很少见的勉强算是温情的时刻,祝良宵也不会时时刻刻想着要如何算计卫砺,卫砺对祝良宵也没有那么多防备,祝良宵看着卫砺,看着他动作矜贵的吃饭,心中终于后知后觉有了点这个人原来是个金贵公子哥的认知。
说实话,按卫砺的出身,他就算做个靠着父亲余威过日子的闲散纨绔,也没人敢说他半分不是,毕竟他父亲可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大不了就是从锦衣卫中再择选一人出来罢了,但他没有。
虽是少年,心中却有固执。
祝良宵不免失笑,卫砺问她:“要不要喝酒?”
祝良宵奇道:“你今天怎么兴致这么高?和以前都不一样。”要是搁在以前,别说和她一起喝酒了,就是看见了她也要躲开三尺远的。
难不成是这卫砺转了性?
卫砺开口之后便自觉无聊,乏味道:“不想喝就算了。”
祝良宵本来还不是很想喝酒,但是被他这么一说也勾起了馋虫,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别别别,想喝的想喝的,不过我这只有果酒,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
卫砺别过头去,“我不挑。”
是吗?才怪,上回夏正本来说给他从江南带一瓶好酒回来,结果半途自己喝光了,夏正怕他生气,自己在路上打了一壶酒给他带回去,倒是也尝了味道,自诩并不太逊色,只是比不上诸多名品罢了,卫砺平时倒是并不经常喝酒,夏正觉得卫砺肯定喝不出来区别,便来了一出以次充好。
结果卫砺刚喝第一口就尝出来区别了。
这卫砺能认吗?自然不能,他只喝了一口便将那酒退给夏正了,并且表示如果不补偿他一瓶真正的好酒,自己可不会搭理他。
夏正没办法,只好又补偿了一瓶不错的酒,卫砺这才勉强消气。
不是不挑,只是看对谁。
说话间,祝良宵已经从衣柜里翻出来一小坛果酒,瞧着倒是很漂亮,晶莹剔透的,舀出来的酒液也是色泽清亮,祝良宵先给卫砺把酒倒上,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卫砺眉心不易察觉的微蹙,待酒入口,却是舒展开了。
完事了之后祝良宵又觉得不够漂亮,用小几上摆着的琉璃酒瓶倒了一杯,眼看着细长的壶颈将清冽的酒液倒进白瓷的小酒杯里,酒的颜色是微微透着粉色的,像是桃花做的。
“这是桃花酒?”卫砺问。
祝良宵点了点头,“是翡翠和鸳鸯平时捣鼓的,她们两个平时没什么事就喜欢捣鼓这些东西,刚好现在是开桃花的季节呀。”
边关没有桃花,这花只有京城才有,鸳鸯是个心思多的,看了几本古书之后就想酿酒,她们两个什么时候去摘的桃花祝良宵都不知道,反正等她们两个酿好了都是送到她房里的。
卫砺顿了顿:“你们关系倒是很好,不像是主仆。”事实上,祝良宵这样和丫鬟关系这么好的倒是少数,很少有像她这样的,更何况卫砺也很少在她身边看到其他人。
祝良宵说:“她们两个跟了我很多年了,对我来说就像是姐妹一样,主仆之分本来就没有那么重要,若不是她们没能托生在好人家,也不用为奴为婢了。”
但这世上,除非是托生在富贵人家做少爷小姐,普通人看天吃饭,日子过的也并不比大宅子里的丫鬟仆人清闲。
这酒倒是比饭更好下口,卫砺平时是个对酒挑剔的人,今天倒是不挑了,不过这酒味道确实不错,虽比不上外面卖的琼浆玉露,却也是清甜可口,很适合姑娘家的口味。
酒过三巡,卫砺才忽然自言自语道:“是我低估了你。”
祝良宵说:“什么?”
卫砺目视前方,神色坦然:“没什么。”
祝良宵却忽然醍醐灌顶一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的确是低估了自己,以为自己被皇后刁难,当真受了伤,便大半夜也要翻了墙来看她,结果看她如没事人一般照常吃饭喝酒,便明白原来只是她的刻意夸大。
她倒是也不戳破,两人静静喝酒,卫砺说:“我那边还有些事,便不作陪了。”
不知为何,祝良宵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很奇怪的感觉,她这时候想着,她与卫砺快要成婚,那么自己的所有精明算计卫砺也迟早会知道。
“你想知道我下一步要干什么吗?”祝良宵拉住了卫砺的衣袖。
卫砺并不答话。
祝良宵自言自语道:“看来是不想知道了,那你想知道今天早上在皇后的寝宫,她跟我说了什么吗?她威胁我,她让我把你让给乐安郡主,还打算把她生病的事情也扣到我头上来,你猜我是怎么做的?”
卫砺声音一冷:“所以额头上的伤,是你自己撞的。”
祝良宵却只是问他:“不然呢?我应该怎么做?”这世上大约对女子总是不公平的,要不然明明是卫砺的桃花债,却要她费功夫去避祸。
她这时的语气是带着三分埋怨的,明明是与她无关的事情,却要因为别人喜欢卫砺而被牵连,就是个泥人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也有火气了。
“我可以向你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祝良宵轻哼一声,根本不信。
男人说的话若是能信,恐怕母猪都能上树了,结果就是她还没来得及接话,卫砺便又走窗户飞了出去,给祝良宵气的脸都红了。
卫砺走后,她便让翡翠和鸳鸯进来,又搬来一桶凉水和一桶热水,让她们轮流往自己身上浇,翡翠提着的是凉水,怎么都下不去手,委屈巴巴道:“姑娘你上次病好才多久啊。”
祝良宵很冷静:“区区冷水而已,我今天晚上若是不病,明天陛下就会觉得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