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白、颜七、李虎等人又在白府盘桓了两日,一青先生的画作《江山美人图》已完美装裱,然而狐生的踪影仍未出现。
这让众人不禁揣测,他是否已经改变了主意,决定不再现身?
关于画中那令人不安的尸油味,众人虽百思不得其解,却依旧没有找到任何实质性的线索。
一青先生那座神秘的闭关画楼,更成了众人心中最大的疑团,只可惜没有足够的理由去一探究竟。
大家心中不禁疑虑,难道狐生已不打算来了?
赵特使对李墨白笑道:“若非有大人在此坐镇,狐生那大盗,只怕真要造访了。”
李墨白谦逊回应:“赵特使过誉了,此乃众人之力,非我一人之功。”
颜七则对二人的客套无感,她看到李虎正蹲在地上凝视着什么,便走过去询问:“在看什么呢?”
李虎指着花坛的一隅说:“蚂蚁。”
颜七顺着李虎的目光望去,只见一群蚂蚁正井然有序地忙碌着。
她抬头望向碧空如洗的天空,并未看到任何雨云的迹象。
这蚂蚁搬家,又究竟是何原因呢?
她再次仔细观察了花坛四周的那片土地,发现这里的土壤颜色与周围的大不相同,显得异常诡异。
“小心,别碰!”颜七见李虎正要用手触摸,赶紧拍了一下他的手。
“怎么了?”李虎一脸困惑地问道。
“有毒!”颜七语气平淡。
此时,一青先生翩然而至,二人于是停止了交谈。
一青先生的衣袍之上,绣着别致的青花纹,与那日所见如出一辙。腰间悬挂的那枚白玉,仍旧熠熠生辉。
一青先生温文尔雅地开口:“诸位,鄙人已备妥酒宴,还请了怀兰阁的舞姬为众人助兴!今日便由在下略尽地主之谊,款待各位贵宾。”
赵特使笑容满面,拱手道:“那可真是有劳先生了。明日我们便要启程返回,定当向王爷详细禀报先生的盛情。”
一青先生谦逊道:“为王爷分忧,实乃鄙人份内之事。我已令人备好了上等好茶,请李大人、赵特使两位随我来。”
李墨白向颜七递了个眼色,便起身跟随一青先生离去。
至于颜七、李虎他们这些地位较低的人,则由管家引领至聚客堂。
座位早已安排妥当,颜七却以肚腹不适为由,打算缺席。
管家表示理解,并未强求。
东平县衙一位老成的衙役,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的气息,他心生警觉,打算跟随颜七的步伐离开。
然而,李虎却猛然出手,将他按在座位上,令他惊愕不已:“老大,你这是何意?”
李虎沉声道:“你无需多事,安静地待在此处。”
“我怎么就多事了?”那名衙役露出困惑的神情。
“七姑娘平日里身体很好,今日突然宣称肚腹不适,此事必有蹊跷。我欲跟随她一探究竟,助她一臂之力。”那名衙役解释道。
环顾四周,李虎注意到座上的三人正沉浸于交谈之中,而周围并无其他闲杂人等。于是他低声说道:“大人昨日嘱咐,巡逻时务必留意一青先生闭关画楼附近的动静,以及家丁的换防情况。”
“那里真有问题?”那名衙役好奇地问道。
李虎轻轻摇头:“我并未察觉到异常之处,但今日一青先生亲临此地,那闭关画楼除了家丁之外,不可能再有其他人。而此时,又正值佣人给家丁送饭之际,你试想一下,七姑娘是去干吗?你还要执意跟随吗?”
那名衙役瞪大了眼睛,略带惊讶地说:“哎呀,老大,原来你也有细心思考的时候。”
李虎听后,假装生气地在他的头上轻敲了一下,笑道:“你这话是说我平日里没脑子?”
“不是不是,”那名衙役赶紧解释,“只是觉得今天的老大特别聪明。”
……
与此同时,颜七已巧妙地换上了佣人的服饰,这是她在晾衣服的地方顺手拿的。
接着,她悄然跟随其他女仆进入厨房。送饭的共有三个女仆,颜七凭借这几日的巡逻经验,对整个白府的结构已了如指掌。
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她紧随这三个女仆走向画楼。
她巧妙地藏身于远处的竹林中,目光紧随女仆们的步伐。
当她们放下食物后,那些家丁们纷纷聚拢过来,打开食盒享受午餐。
这些家丁在白天除了守卫画楼外,只有吃饭时才会稍作休息。
颜七心中暗喜,这正是她潜入画楼的最好时机。
在确认所有家丁都已离去后,颜七灵巧地绕到画楼的另一侧。
一楼没有任何窗户,仅有一扇大门。
她身手矫健地攀上二楼,用匕首轻轻撬开窗户,悄然溜入画楼。
……
此时,聚客堂中已然摆设了丰盛的筵席。一青先生特意安排的美味佳肴陆续呈现在众人眼前。
一名衙役不禁咽了咽口水,捅了捅身边的李虎,低声说道:“听说这次一青先生请的是天下楼的厨子呢。”
李虎看着他一副饿死鬼的模样,不禁露出嫌弃的神情。
虽然他们平日里的俸禄并不富裕,无法常去天下楼那样高级的酒楼,但也不必表现得如此不堪。
正当李虎心生感慨之际,他发现其他几位兄弟也是同样的神情。他愣住了,再观察上座的几位大人,他们仍在专注地交谈着,眼前的美食仿佛成了摆设。
这一刻,李虎深切地体会到了身为衙役的清贫与无奈。
然而,虽然美食当前,但李虎心中最为担忧的,却是颜七的安危。
尽管颜七身手还算不错,但让一个女子冒险前行,仍让他觉得这群大男人似乎毫无用处。
李墨白轻轻放下酒杯,此时,怀兰阁的舞姬与歌伶怀生款款步入聚客堂。
不得不赞叹,怀生的眼光独到非凡,与以往的不眠居舞女截然不同,这些女子容颜如花,美不胜收。
怀生身着宽大的紫红色长袍,长发飘飘,唯独一束秀发高耸如云,更显得他飘逸如仙,与今日一青先生的宴会相得益彰。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位持笛的清秀男子,传闻季云自花魁案伏法后,怀生又找了个新徒弟梦昙。
怀生上前,向一青和李墨白致以拱手之礼,谦逊道:“三位大人,小生献丑了。”
一青抚掌笑道:“怀生的歌喉,乃是人间难得,怎可说是献丑?”
李墨白挑眉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看来一青先生并不打算避嫌。
怀生微笑着回望一青,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情谊。随后,他身后的梦昙开始吹奏起笛子,悠扬的笛声为怀生的歌声伴奏。
怀生以曲儿献给众人,歌声婉转动听,令人陶醉其中。
在十三金中,金嗓之名果真名不虚传。李墨白首次聆听,便觉如痴如醉。
然而,他对曲艺并无过多兴趣,此刻心中所念,皆是颜七的安危。
轻酌一杯酒,他忧心忡忡,不知颜七是否已顺利潜入画楼。
……
画楼之内,颜七悄然游走于二楼。这里陈列着笔墨纸砚,还有修复装裱的工具。
她拿起一把看起来年代久远的浆糊罐,上面刻着“一白”二字。这古老的物件,仿佛承载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此外,还有许多工具、印章,无一例外都刻着一白,而非一青。
这一发现令颜七心生疑窦,一个私人的画室中,为何又充斥着其他人的物件?
这个“一白”,难道是一青的别称?
带着满心疑团,颜七继续仔细搜寻。终于,她又发现了一幅美人图。
这幅美人图中的佳人依旧是怀生,笔触色彩,皆显示出与之前琳琅画阁见过的那幅美人图出自同一人之手。
但令人惊讶的是,这幅画上的印章,竟然印着一白之名。
这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看到这幅画,颜七的内心忽然泛起涟漪。
琳琅阁中画作繁多,山水、花鸟、庭院各具特色,然而在众多画作中,唯独那张美人图显得与众不同,颇为突兀。
颜七的鼻翼微微颤动,她下意识地再次触摸那张美人图。没想到,挂满了画作的墙壁竟然缓缓开启,露出了一片未知的密室。
墙后,躺着的两人气息奄奄。
颜七一见,顿时魂飞胆丧,汗流遍体。
因为那躺着的两人,正是……
“飞燕姑娘,小山羊,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此时颜七惊得花容失色,急忙上前探视。
她试图扶起两人,李飞燕已陷入昏迷,而小山羊的气息也极为微弱。
“快醒醒,飞燕姑娘,小山羊!”颜七急切地呼唤着。
小山羊缓缓睁开双眼:“七姑娘!快救飞燕姑娘,她中了毒!”
颜七将小山羊扶起,让他靠墙而坐,随后开始检查李飞燕的情况。
她发现李飞燕的气息极为微弱,脉搏也十分虚弱。时间紧迫,她必须尽快施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小山羊声音虚弱,断断续续地讲述着:“飞燕姑娘与我,一路追踪钱府的马车,发现它竟然在白玉山庄消失了。看到此处是一青先生的居所,我们倍感惊异。想深入查探,便在山庄四周搜寻,发现一处无围墙的竹林,我们便由此潜入。飞燕姑娘见此处楼阁守卫严密,心生疑虑,遂趁守卫松懈之际,翻窗而入。未曾料到,此处机关重重,毒气四溢。我们二人顿时头晕目眩,昏迷不醒。再次醒来时,便是见到七姑娘了。”
颜七心中思量,自己并未中毒,想来那毒气是被飞燕和小山羊触发了。
此刻,颜七的思绪如飞,心中急速翻涌。忆及花园中蚂蚁搬家的异象,以及那片不祥的毒土。
难道江湖传言的七日醉,就是此毒?
七日醉,乃传世奇毒,威力无匹。汇聚七门毒虫与七门毒草,又历经七七四十九日之炼制,方成此剧毒。其过处,草木凋零,生灵涂炭,尽显霸道之象。尤为阴毒,对女子之杀伤力更甚,故又有“落凤散”之名。
颜七想到之前所见蚂蚁搬家的异像。今日飞燕、小山羊同时中毒。但飞燕受毒侵害又似乎更深,颜七是以这般推断。
此时颜七心如明镜,唯有破釜沉舟,方能一搏生机!
她毅然从怀中取出一枚解毒丹,慎重其事地喂入李飞燕口中。随后,又执金针,为小山羊施以治疗之法。
瞬息之间,李飞燕已缓缓睁开那双水汪汪的眸子,她虽然面色尚显苍白,但已无先前那般命悬一线的危急。而小山羊的气息也渐渐平稳下来。
颜七的额头已渗出豆大的汗珠,此刻她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低语道:“义父曾传授我解毒丹,能解百毒。但这解毒丹本身又是一种极其厉害的毒药。义父曾告诫我,除非以毒攻毒,否则绝不可轻易使用。因此我平日也不敢轻易尝试。今日见飞燕所中之毒,如此凌厉,酷似阴毒‘落凤散’,故而冒险一试。幸亏我随身携带了解毒丹,否则真不知如何是好。”
“颜七姐姐,务必找到……务必……找到钱府小妾的尸体!“此时李飞燕虽已苏醒,但气息仍然很虚弱,话语断断续续。
“什么尸体?“颜七闻言吃了一惊。
小山羊娓娓道来,讲述了李飞燕侦破唐飞自杀案的经过,南郊坟场挖掘未果,以及追踪钱府马车的种种细节。
颜七听罢,陷入深思:“若你所言不错,那马车之上,必然载有钱府小妾的尸身。“
白玉山庄虽广,但藏尸之处却难寻。
马车既然是到了白玉山庄才消失不见,那钱府小妾的尸身,究竟又去了哪里呢?
大名鼎鼎的一青先生,是否又是传说中百会药堂幕后的那名神秘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