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虽然周如霜生活过得很艰苦,但却仍然保持着一份难得的整洁。
而且赵承在靠近灶台的地方发现了大半碗的糊粥。
这碗糊粥被周如霜小心翼翼的用一块干净的布盖住,赵承端起碗看了看,显然是周如霜背着自己吃这个东西。
昨天烧糊的粥,本以为周如霜会把那些烧糊的倒掉,没想到她会留下来自己吃掉。
想到自己刚刚吃掉那块新煮出来的山药,赵承觉得亏欠小姑娘实在太多了。
趁着天气不错,赵承拄着拐棍,慢慢走出破庙,打量着这个小村。
已是深秋,田地里凡是有人耕种的都已经收拾干净了,只剩下一条条平整的垄台,那些无主的荒地,则蒿草丛生,枝蔓盘结。
村东的地势稍高,可以将村中的情况一览无余。
几十座房舍,如同豆腐块一样错落散布在道路两侧,偶尔有几间特别高大的房舍坐落其中。
几个农人扛着农具走在路上,大声说着什么。
“胡老六那厮可恨,全然不念旧情,当年周老彦还帮他找过活计呢。”
“唉,咱们也帮不上什么忙,毕竟胡老六那厮占着理呢,只是可怜如霜那小姑娘了。”
当农人的话语随风飘到赵承的耳朵里时,他敏锐的捕捉到“如霜”这两个字。
“这位老兄,你刚才说如霜姑娘怎么了?”因为早晨起来就没有看到周如霜,现在听到农人的对话,赵承开始担心起来。
那几个农人看到路边拄棍站着的赵承,知道他是如霜买回来的“郎君”,只是还不知道名字,打量了赵承一眼说道:“小如霜一清早去地里拾稻穗,结果被胡老六抓住,说她偷了他家地里的稻子,正在那里骂呢。”
赵承心底腾地升起一股怒火,不过他面上没有动声色,问道:“她现在在哪里?我去找她。”
农人伸手一指他们来时的方向说道:“顺路一直走,在远处那棵老榆树那里有条小路,顺路往北走,就会看到了。”
赵承连忙道了谢,拄着拐棍快步而走。
距离老榆树不远的地方,此时正围了四五个人,周如霜仍然是昨天那幅蓬头垢面的打扮,抱着蓝花布包怯生生的站在那里。
在她对面,一个刀条脸四十几岁的瘦小男子,正得意洋洋看着周如霜。
“怎么样啊?想清楚没有?按说我应该去报官,说你偷我家稻穗。”
“不过呢,看在大家都是乡邻的份上,你又是个孤儿,因为这几个稻穗就把你送官,难免有人会说我胡老六以大欺小。”
“这样吧,你去把脸洗干净,我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周如霜,如果是的话,我胡老六念在周老彦的交情上,可以放你一马。”
“如果你是别村跑来偷稻穗的小贼,可就别怪我胡老六翻脸无情了。”
旁边站着的几个农夫义愤填膺的说道:“她明明就是周如霜,还需要让她去洗脸折辱她吗?就算她真的拿了你的稻穗,我赔给你好了。”
胡老六阴恻恻的一笑,这场戏是昨天李大善人交待下来的,让他想一个办法,无论如何让周如霜露出真面容来。
对于胡老六这等游手好闲的家伙来说,这种小事根本无需挂齿,只要稍施几个手段,小姑娘就能任意摆布。
所以他一早晨就在路边逛,他知道周如霜这几天都在拾稻穗,所以事先去了自己家里还没有收割的稻地,掐了一大片稻穗,然后把掐下来的稻穗扔到一旁的荒地里。
周如霜看到一堆颗粒饱满的稻穗,满心欢喜,以为是有人在荒地里采摘的,就放到了自己的布包里,免得扔在这里被鸟兽糟蹋了。
哪知道胡老六就躲在一旁看着,看到周如霜拾起稻穗,立刻就跳出来“捉贼捉赃。”
周如霜百口莫辩,而且胡老六威吓她要去报官,急得她差点哭出来。
几个周家村的农夫见到胡老六欺负周如霜,都劝他算了,毕竟又不是多么贵重的财物。
可是胡老六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可是受了李大善人的托情,要让周如霜露出真面目的,而且他也想看看,这小丫头现在出落成什么样了。
所以他对几个农夫的劝说充耳不闻,冷哼着说道:“你们赔给我?你们赔得起吗?”
几个农夫气愤道:“不就是几株稻穗,有什么赔不起的?”
胡老六怒道:“我这块地一年里丢了多少次稻穗,想必都是她偷的,何况我还曾在地里埋了些银子,现在也没有了,一定也是她偷走的。”
“你们要赔的话,就把这些都赔给我好了!”
“你放屁!”一个农夫喝骂道:“你埋什么银子?你哪有银子?”
胡老六把脸一板,说道:“你这么帮腔,是不是跟这小贼一伙的?她偷走的银子,也有你的一份吧?”
他向站在一旁的周如霜迈了一步,吓得周如霜又向后退了退。
“小丫头,你可想好了,如果现在把脸洗干净,我认出是村里的周如霜姑娘,这件事就既往不究。”
“如果你不肯,那可别怪我无情,说什么也要带你去县衙走一趟!”
说着,胡老六伸手就去抓周无霜的手。
“住手!”一个声音远远的传来,让胡老六的动作顿了一下。
几个农夫也转头望去,只见一个青年,正拄着一根木棍,气喘吁吁的走来。
来人正是赵承,他大病初愈,走到这里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过他看到周如霜安然无恙的站在那里,心底也松了一口气。
“如霜,快来夫君这里。”他朝周如霜招了招手。
周如霜看到赵承来救她,一直强抑着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下往下掉,几步就跑到赵承身边,伸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袖。
赵承能感受她内心的恐惧和紧张,伸出手拉住周如霜的小手,感觉她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这才打量起对面的胡老六。
胡老六不认得赵承,不过看赵承的样子,虽然病恹恹的,眉眼间透着阴郁狠辣,就没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