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 李大爷洗完手,刚一转身,江砚就递过来一张小纸条,上面的字迹清晰端正,笔锋带着犀利。
李大爷认得一些字,小的时候家里条件还算不错,他上过一段时间的学。
“大爷,这上面是我的地址和号码,您可以慢慢想,欢迎您随时想通了联系我,答应给您义诊,那就绝不会收您一分钱。”
李大爷没抬手,黎月拿过纸条,直接塞进了他的口袋里。
“大爷,您这个病还有机会,有的治,您就放心交给我们吧。”
李大爷眼眶一红,颤抖的双手合十,想朝着他们拜。
“谢谢、谢谢你们。”
“我这个身体,已经是一只脚踩进棺材板了,没有用的,就不麻烦你们了。”
李大爷说着,踉踉跄跄朝着遗照那边走去,拿出了简易桌子上放的打火机和蜡烛。
他慢吞吞地摆放好蜡烛,然后点燃,抽出三根香,准备上香。
黎月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江砚揪住了袖子往身后带。
“大爷,您这个病完全有希望,还能多活久一点,万一哪一天,您孙子就回家来了呢?”
“啪嗒”一声,李大爷手里的打火机掉在地上。
没等黎月反应过来,又听见江砚说“您墙上的遗照,只有小孙子是彩色的,我想他应该是小的时候走丢了吧。”
李大爷缓慢弯下腰,捡起打火机,重新给香点燃,随手整齐插上。
李大爷很瘦,走起来的时候像是会被风随时吹垮,烛光在风下摇曳,微弱的光倾斜在他身上,颧骨凸出,两鬓斑白,脸色暗淡无光,憔悴的脸上布满了干橙子皮。形如枯槁,皮肤微微皱起。
约莫过了一会,李大爷慢慢转身,略显几分沧桑。
“我老伴得了乳腺癌没了,儿子开大货车,出了车祸,跟儿媳两个人都没了。”
“撞我儿子的那个人,看我一个人好欺负,连赔偿金都不给我。他们都走了,只剩下五岁的康康,跟我相依为命。”
“可结果才过一年,康康就被人拐走了,我求了很多人,我去报警,警察让我回家等消息,可我等了半个月,一直没有消息。”
“我想自己去找康康,但我腿脚不利索,我只能在周围……”
李大爷说着说着,情绪上来了,他脸上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声音逐渐沙哑
“没有,都没有,我找不到康康,这么多年过去了,警察也一直没有他的消息。”
李大爷回头,视线落在墙上笑容灿烂的孩子上,嘴唇颤抖,泣不成声。
黎月看着他这样,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儿,上前给他递纸巾。
黎月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既然这样,或许他还活着,只是找不到回家的路。大爷您得活下去,活下去他才有家。”
李大爷点头,浑浊的双眼似乎也有了光。
“谢谢你们,真的,谢谢。”
他指了指外面那个梯子,“等我围墙修好,我就去找你们。”
说服李大爷后,江砚和黎月离开了他家。
再走出门时,暮色渐沉,雪花飞旋而下,耳畔可以清除听到轻纱摩挲的稀碎声响,地面逐渐铺上一层白,恢复了昨日的景象。
又开始下雪了。
一阵冷风穿过大衣吹在身上,黎月瑟缩了一下脖子,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你明天有空吗?”
江砚看着手机,“没空,我明天要去吃席。”
“行吧。”
黎月耸了耸肩,“那等你什么时候有空说一声,我送李大爷去医馆。”
“后天。”江砚把手机放回口袋。
两个人来到黎月的车前,黎月坐上驾驶座,降下车窗。
“那我就先回去了。”
“诶,等一下。”
“怎么了?”
江砚左右张望了一下,整个人变得拧巴,“正好顺路,你可以捎我一段吗?”
黎月瞥了一眼旁边那辆白色的车,“你没开车来?”
“是叶雪送我来的。”江砚解释。
黎月冲他做了一个笑脸,反问“你觉得我会捎你吗?”
毕竟曾经都是彼此最亲密的人,黎月这个笑,江砚一眼就看出来是假笑。
“大家都是朋友,人美心善的你当然会带上我。”江砚的手放在口袋里,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手机背面。
其实说这话他心里也没底。
黎月收敛笑意,“你想多了。”
她手肘搭在车窗上,大拇指指了指旁边那辆车。
“江aab917,那是叶雪的车,你还是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吧,免得叶雪吃醋。”
917,是江砚的生日。
“噢对了。”黎月脱下身上那件大衣,塞到江砚的手里,“这件衣服还你,谢谢。”
江砚把大衣挂在自己臂弯上,没等他说话,黎月已经启动车子了。
江砚微微抬起手,在大衣上嗅到了独属于黎月的香水味,像春日限定花期的白茶花,又像夏日夜晚花园盛开的玫瑰。
还是以前熟悉的气味。
天色越来越暗,穹空之上,漂浮着团团铅灰色的云朵,参差低垂,一股股寒流席卷而来,纷纷扬扬洒下的雪花,交织成白色的帘幕,将天地晕染成一片洁白。
江砚静静站在雪中,黑色大衣被雪沾染了三分之一,发丝被冷风吹起,耳朵也被冻红了。
不出五分钟,黎月又开着车回来了。
车窗被摇了下来,里面的人丢来一句“上车。”
江砚怔愣片刻翘起嘴角,眉梢舒展开来,点漆般的眸子像有亮光流动。
“好。”
上车后,车内的暖气扑面而来,江砚的鼻子瞬间就变得通红。
车子开出小镇后,进入了高速公路,黎月用余光瞟了江砚一眼。
“傻啊,干站在那儿等。”
黎月的话虽然看上去很不耐,但语气却没有那么凶。
“我知道你会回头的。”江砚弹了弹身上的雪。
“还有,那个不是叶雪的车,她的车牌不是aab,也不是江州的。”
“……。”
黎月一下子尬住。
一阵子闷热翻涌上来,黎月的耳根子染上了一抹浅浅的粉色。
像是被踩到了尾巴,黎月眨眼的次数都多了。
她慌乱解释道“你可别多想,我回头只是为了避免你生病,影响到后续给我爸治疗。”
“是是是。”江砚嘴角挂着浅浅的笑,看似接话,却又感觉醉翁之意不在酒。
话音刚落,江砚兜里的手机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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