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越发凛冽,吹来的雪花宛如刀子,刮的面部生疼。
看守宗门的弟子看着阮母神情木然的站在大门处,一动不动的看着远处的方向,心里有些不忍。
“阮夫人,外面风雪刺骨,你不若先回去等待,等大师兄归来,我立刻去通知您。”
她已经站在这里好几个时辰了,身体恐怕吃不消。
阮母摇了摇头,不言不语,始终看向门口。
她要等韶儿回来。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她听到马蹄越来越近的声音,阮母眼里划过一丝神采,她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朝门外跑去。
“阮夫人你去哪里?”门外弟子担忧的喊道。
阮母看着越发接近的骏马,紧紧盯着马上那一抹紫色的身影,嘴唇轻颤,声音沙哑:“韶儿——”
“娘亲………”云韶远远便看到阮母的身影,哽咽的喊道。
沈墨尧看着迫不及待的云韶,下马轻轻把她抱下来。
还不带云韶站稳,阮母跑过去紧紧抱住她,眼泪不自觉地就从眼眶中溢出,脸颊贴在她冰冷的脸上,声音哽咽沙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呜呜……对不起娘亲,我让你担心了。”
阮母松开云韶,看到她脖颈处凝固的刀伤,手指轻颤的摸了上去,眼里带着心疼,伸手替她拨开粘在脸颊上的发丝。
云韶看着眼底弥漫着浓浓恨意的阮母,紧紧搂着她:“娘亲不要怕,韶儿已经回来了。”云韶安抚道。
“我可怜的韶儿………”
阮母眼角挂着泪水。
沈墨尧眼里带着心疼,看向阮母:“伯母先带韶韶离开这里,外面风大,她身子恐怕受不住。”
她在外面几个时辰,回来的路上不住的轻咳,他有些担忧。
“好好,我这就带韶儿离开。”
“娘亲,我……”
见到亲人后,云韶紧绷的神经倏然放松,自觉喉咙痛处干涩发疼,身体因寒冷也变得麻木几近失去知觉。
她看着阮母的眼眸有些模糊,嘴唇轻动,随后失去意识。
“韶儿——”
“韶韶——”
沈墨尧和阮母惊恐万状,齐声喊道。
……………
“伯母,你已经两天一夜未合眼了,韶韶这里有我照顾你先去休息吧,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恐怕受不住。”
阮母坐在韶韶床边,为她再次把了脉象,看着已经有所好转的女儿,心里松了口气。
听到沈墨尧这话,转头定定的向他,眼里带着复杂,片刻,声音略带沙哑的说道。
“韶韶现在已无大碍,我们聊聊吧!”说着起身离开了云韶的房间。
沈墨尧回眸看了一眼云韶,随后跟着离开,轻轻关上房门。
厅堂里。
阮母抬眸望了一眼他。
“坐下说吧!”
沈墨尧闻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就听到阮母带着冷意的音调,疑似回忆的话语。
“…………其实我心里始终对你存有芥蒂,哪怕我知道这并非出自你的本意,但我无法接受夫君身死的消息,我时常在想,我们一家若是没有遇到你就好了,那样我们会不会还同往日一般过着平淡安稳的生活,韶儿不会因你被黎念记恨,更不会遭遇危险,被人绑架,她会在我和夫君的身边,寻得如意郎君,快乐无忧的度过余生。”
她有时候会觉得很不公平,死的为什么不是其他人,凭什么是他的夫君!
午夜梦回,她心里甚至后悔她当时为什么要心软,为什么不再坚持一下,为什么答应让夫君下山去帮助云虚宗。
她脸上带着苦涩的笑意,想到当初两人初见面,这个清俊儒雅的男人狼狈的被一些流民追赶,面色从容,带着开朗的笑意,心中始终保持着对他人的善意,一本正经的向她诉说着自己的追求,眼里透着澄澈的光亮。
她到现在还忘不了那时的场景,也更忘不掉他为自己和女儿放弃了什么。
如果再来一次,她恐怕依旧无法拒绝他的请求,因为,她就是深爱这般侠义心肠的男人。
沈墨尧听到阮母带着恨意的话语,心里一颤,脸色苍白,墨眸透着愧疚和恐惧,他身形僵硬,久久未说话,片刻,嗓音带着暗哑。
“伯母,对不起,我明白如今说什么都为时已晚,你恨我是应该的,我不为自己辩驳。”
顾师叔身死那日,也是他的噩梦,他知道顾师叔有多放不下伯母和韶韶,她们恨他是应该的。
但他不想放弃云韶,他宁愿伯母拿剑捅他几刀泄愤,也不想听到她让自己放弃韶韶。
这比剜他心都要痛苦!!
阮母面色平淡:“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若不是为了女儿,今日这话她也不会说出口。
“韶儿出事,我才知道自己有多无力,有多渺小,你其实说的挺对,今时不同往日,夫君亡故,韶儿没了庇佑,她确实需要嫁给一个有能力守护她余生顺遂的男人,你确实比较出众,但这并不代表我信任你,能全心全意把女儿托付给你!”
“我要怎么做伯母才愿意信任我是真心爱慕韶韶?”
“很简单,我要你种下情蛊,你可愿意?”阮母紧盯着他,眼里带着审视。
“这事会影响到韶韶吗?”沈墨尧眼神带着严肃。
“自然不会。”
“那好,我愿意,并且心甘情愿。”
“你考虑清楚了,情蛊一旦种下,以后你若有二心,定会生不如死。”
“嗯,我很清楚,并且绝不后悔。”
“好。”阮母眼里带着满意。
她从房间取出蛊虫,来到沈墨尧身边,划开他的手臂放入情蛊。
沈墨尧看着蛊虫慢慢进入身体,眼里带着愉悦,抬头看向阮母。
“多谢伯母成全,我不会让韶韶受委屈,黎念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
阮母点了点头,两人默契的并不打算把今日这件事告诉云韶。
……………
云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了,她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房间,有些呆愣。
她不住的轻咳几声,感受到嘴里苦不堪言的药味,有些难受。
“韶韶,你醒了!”
守在床边的沈墨尧听到动静,激动的看向云韶,抬手轻轻摸上她的额头。
顿时松了一口气。
云韶转头看向沈墨尧,感受到喉咙的苦涩和干哑,下意识喊道:“水……”
“你等着,我马上给你倒。”
说着,沈墨尧赶忙去桌子上倒了杯温热的茶水,随后轻柔的将云韶扶起来,靠在他肩上,小心的捧着茶杯递到她嘴边。
“来,韶韶,喝水。”
他将温热的茶水递到她嘴边,看着她小口小口的饮着,心口处一块石头落地,直到此刻才松了一口气。
云韶一饮而尽,沈墨尧眼神透着温柔:“够了吗?还要不要再喝一点儿?”
她从回来就一直发热,足足昏睡了三天,可把他和阮伯母吓坏了,所幸阮伯母医术精湛,他来时阮伯母还一直守在这里,他担忧阮伯母在韶韶还未醒来就先倒下,便让她先去休息。
靠在他肩膀上的云韶眼睫轻颤,仰头看着他:“嗯,要喝。”
沈墨尧听到,心里软成一片。
“好,你等着。”沈墨尧轻柔的把她放在床上。
云韶喝完一杯后,才稍微缓过些神,这才有了精力,她依靠在他肩膀,仰头看向他,眼里带着担忧。
“墨尧,你伤口包扎了吗?”
“嗯,已经包扎好了,没什么大碍。”
沈墨尧抱住她,拥着她在自己怀里轻声解释道。
“你足足昏睡了三天,可把我和伯母吓坏了。”
“我昏睡了这么久吗?”云韶有些诧异道。
“嗯,事情已经解决了,韶韶以后不用再担心会有人伤害你了。”
云韶清澈的眼眸带着疑惑。
沈墨尧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解释道:“这一切确实是黎念主使,她与无绝宫余孽有所牵连,师傅大怒。”
“还记得抓回来的那几个人吗?其中一人身上拿有黎念的腰牌,人赃并获,容不得她狡辩。”
沈墨尧想起那些余孽说黎念怎么要求他们处置韶韶,眼里一脸森寒。
那些人自然不会偏袒顾忌黎念,自然把她的所作所为统统抖搂出来,黎念原本是找山下的流氓欺辱韶韶,让韶韶遭受羞辱自杀而亡,但没想到被无绝宫余孽发现,随后找上她与她合作,她顺势答应,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她不顾宗门和无绝宫的血海深仇,那她落得如此下场也是活该。
想想那些被无绝宫残忍杀害的宗门弟子,黎念万死难辞其咎。
其他长老对于黎长老对黎念的纵容而造成如今的后果很是心寒,对于为宗门而死的顾晏黎更是心生愧疚,见无辜的云韶莫名的被黎念针对,没人会为黎念求情。
“其他四位长老和掌门最后一致决定看在黎长老不知情的份上,废除他长老身份,而黎念则废除武功,逐出云虚宗,最后黎长老带着黎念离开了宗门。”
不过沈墨尧没有告诉云韶,黎念听到韶韶平安无事那狰狞可怖的眼神,在大殿上崩溃的嘶吼,神情里对他带着令人作呕的占有欲以及对韶韶咬牙切齿的恨意,这也让他起了杀心,黎念留不得,不过,这些韶韶都不需要知道。
他并不满意宗门所做的处置,不过也好,阮伯母说这样她就有机会亲自为韶韶报仇。
他知道阮伯母不会这么简单放过黎念,给她下的噬心蛊发作的越发频繁,以后只会让黎念更加生不如死,直至心脏被蛊虫啃食殆尽。
伯母之后也暗中也给黎长老下了蛊,那是一种无声无息蚕食生命力的蛊毒。
这事他知情,也暗中帮了些小忙,他怕阮母被黎长老发现,毕竟黎长老身手还算了得,阮伯母给黎长老顺利下了蛊毒。
经过这一遭,他觉得就是因为觉得黎念不足为惧才会让韶韶深陷险地,他如今挺认同阮母的顾虑,先下手为强,以绝后患。
毕竟谁也无法保证黎长老会不会怀恨在心,之后给黎念报仇。
云韶默不作声,原来她昏睡的这些天发生了这么多事。
沈墨尧握上云韶的手,眼眸深深地看着她,眼里带着尘埃落定的愉悦和满足。
“韶韶,等你好了我们就订婚可好?”
沈墨尧庆幸自己动作快,如若不然,韶韶恐怕会嫁给其他男人,他觉得若真如此,他恐怕会忍不住杀了那个男人把韶韶给抢回来,藏在一个任何人找不到的地方。
沈墨尧灼灼的眸光盯着她精致的面容上,云韶听到,脸颊一红,却亦然抬头直直的看向他。
“嗯。”
沈墨尧唇角上扬,情不自禁的将手覆在她的脸上,轻轻抚摸,云韶抬手盖在他骨节分明的大手上,眼里带着缠绵的爱意。
云韶此时的模样,让他沉迷,带着满足的叹谓。
“韶韶,你终于是我的了。”
*
孟长老带着好消息回了宗门,给宗门增添一丝活力。
在孟长老的精心照顾下,掌门身体有所好转,为徒儿沈墨尧和云韶的订婚。
半年后去世,沈墨尧担任掌门。
……………
三年后,初秋之际。
“我们韶儿转眼间都要嫁人了。”
云韶一身红衣,盘着新娘发髻,眉间点着朱砂,眉目流盼,娇柔妩媚。
“可惜你爹爹看不到了,他以前不知道幻想过多少次这样的场景,如今………”
“娘亲………”
云韶依恋的依靠在阮母肩头,嗓音有些哽咽。
“好啦,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说些高兴的。”阮母眼里有些湿润,轻轻拍了拍云韶的后背。
“记住,无论何时娘亲始终陪在你身边,永远都是你的依靠,不要委屈自己。”阮母为她轻轻擦拭着眼泪。
“嗯,我记住了。”
温菱敲了敲门:“小师妹,准备好了吗?”
孟长老一年前在药堂碰到云韶,生了爱才之心,收云韶为徒,传授医术。
因此,云韶嫁给如今担任掌门的沈墨尧,也没有人有其他争议。
阮母为云韶盖好喜帕,搀扶着她走了出去。
云虚宗今日特别热闹,一路吹吹打打,宗门弟子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掌门终于把云韶姑娘娶进门了,这些年他们看在眼里,真是太不容易了。
大殿阶梯上,沈墨尧一身红衣,束起头发,身姿挺拔,棱角分明的轮廓透着冷峻。
看到渐渐接近的花轿,眉眼瞬间柔和,眸子带着光亮。
他迈着步子朝着花轿方向走去,来到花轿旁,伸出手臂。
“韶韶,我来接你了。”
云韶走出花轿,抬起玉手放在他的手掌上,嘴角含笑,两人一同朝着高台阶梯走去。
在宗门长老和弟子的见证下,拜堂成亲。
高台下,望见这一幕的徐霄凌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她成为了别人的新娘,往后余生,从此和他不再相干。
站在他身边的徐轩余光扫见儿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真是一根筋,这三年,他若再主动些积极些,也不至于会是这个结果。
做事瞻前顾后,磨磨唧唧的,好了吧,成熟的果子被别人给摘走了,现在伤心难过了,有个屁用!
有本事抢亲啊,他老子会不帮他吗,看看人家墨尧师侄,看着正儿八经的,一副沉稳禁欲的君子范,呵,遇到心仪之人,那叫一个雷厉风行。
瞧瞧他这蔫了吧唧的儿子,呵,真丢他的脸,想当年为了娶他娘,他的事迹如今还在金陵如雷贯耳,让人历历在目。
“啪!”
“爹,我又怎么惹你了。”徐轩憋屈的看着他的老父亲。
徐长老:“你那什么眼神?”
“我怎么了?”
“你看看你,哪有一个当爹的样,你不关心安慰霄凌也就算了,还在那看着笑话,你偷偷瞪他做什么!”
“我,我哪有………”
“我还冤枉你不成,瞧你那德行,滚一边去,别站在这碍我的眼。”
徐轩:“…………”
莫名有些委屈。
…………
新婚之夜。
被徐霄凌父子公报私仇的沈墨尧,喝的有些微醉,眼神带着迷朦的被人搀扶着回到了房间。
回到房间,抬手让其他人离开,望向端坐在床上的韶韶,沈墨尧来到床边,掀开她的盖头。
惊艳的看着眼前容颜娇媚,顾盼生辉的女子。
“韶韶你真美。”
云韶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娇羞的垂下头,露出纤细的脖颈。
“要不要吃些东西?”
云韶抬眸摇了摇头,温菱师姐偷偷给她准备了吃食。
沈墨尧在她身旁坐下,云韶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气,鼻头微皱。
“你这是饮了多少酒?”
看到云韶嘟着嘴巴,眼里带着嫌弃,沈墨尧低笑一声。
“我让人准备热水,你等我片刻。”
沈墨尧拉开房门,让女弟子帮忙给云韶卸下妆面。
等云韶沐浴后穿着轻薄的里衣出来,就看到已经等待那里的沈墨尧。
看到云韶出来,沈墨尧眼神炙热的追逐着她的身影。
看她不慌不忙的擦拭着头发,起身站起。
“韶韶,我帮你。”
运用内力快速的帮她弄干带着湿气的头发。
云韶:“…………”
“好了,我们还未喝合卺酒。”
他来到桌旁倒了两杯,眼神透着热切递给云韶。
云韶接过轻抿了一小口,舌尖传来辛辣烧灼的痛感,她不适的轻吐着舌头,微微哈着气,沈墨尧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唇瓣,眼神暗沉带着墨色。
“韶韶,我来教你怎么喝。”
他喝掉杯中的酒,随后堵住云韶娇艳欲滴的唇瓣,唇齿相依,云韶轻唔一声,娇气的捶打他的胸膛。
沈墨尧轻笑一声,顺势握住她的粉拳,不再克制自己的欲望。
影影绰绰的帷帐里,剧烈晃动,时不时传来一声娇媚的低喘,带着恼人的声响,和带着压抑的磁性安慰声,随后化作柔媚的低泣。
红烛摇曳,窗外传来翠鸟的鸣叫,那经久不息的响动才趋于平静。
又是一个晴朗美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