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北关,就像一座巨型坟场。
暴雨洗刷着这片坟场,阵阵电闪雷鸣,带来刹那间的森白,阴森而又恐怖,能看到夜空与城市连接的无数雨线,好似上苍在引渡着亡魂。
楚云站在这片雨地中。
雨水已将他彻底淋湿,他的头发,他的衣服,他淡漠的面容,都有无数雨线,断断续续的从他身体各处滑落,汇聚在雨地之中。
他就像一座岿然不动的雕像,任由雨水的冲刷。
他背对着众人,面对着如山高的垃圾堆,只留下这萧瑟孤寂的背影。
远处的两道光线,将垃圾场照的更亮了。
雨幕都好似有了舞台,被打上灯光。
人们兴奋的望着渐行渐近的面包车,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着期待和少年狂妄无知的热血,他们如孙胜一样,等待这一天,等了太久。
谁都无法接受。
一位曾经,他们能随意欺凌的垃圾,突然有一天变得优秀,变得不再受他们控制。
如果是这样,倒不如让他去死!
面包车在距离人们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王冲跑出来,亲自为其打开了车门。
这场暴雨太大了!
朦胧了人们的视线,也朦胧了这天地之间,仿佛一切陷入混沌与暗沉,以至于令人们看不清,从车上下来的两个人。
一老一少。
许力穿着雨衣,依旧在身后,为师父打着伞。
暴雨竟遮盖不住老者铿锵有力的脚步,一老一少,一把白伞,昌云岳一步步迈出,踏雨而来,步伐雄浑有力,他每一脚落下,都能溅起朵朵水花!
电闪雷鸣,暴雨倾泻,武者而来,楚云的死期……到了!
孙胜等人,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
他们相距很远,对那两道徐徐而来的身影,深深鞠躬弯腰。
隔着雨幕,众人齐声大喊。
夹杂着滔天的仇恨与激动,夹杂着无尽的期待和狰狞!
吼声,响彻这片天地雨夜!!
“请昌先生出手!杀我仇人!”
“请昌先生出手!杀我仇人!”
“请昌先生出手!杀我……仇人!!”
阵阵雷霆喊声,就连天地惊雷都盖不住,这场暴雨,都似乎夹杂着无限的仇怨与疯狂,狂雨而下,人们的呐喊声,越来越高!
伴随着呐喊声,昌云岳缓缓走来。
雨夜朦胧了那少年孤寂的背影,阵阵暴雷落下时,在刹那间,昌云岳隔着雨幕,才能勉强看清少年背影的模样。
他有些疑惑迷茫。
这是怎样一位少年,在面对生死时,还能背对众人,如此的淡定从容。
“楚云,你的死期到了!”
“你跪下求饶,爷爷我能给你个痛快!”
“你终于要死了!哈哈!你终于要死了!!”
随着昌先生的临近,孙胜脸上的疯狂和狰狞,越来越恐怖,他就像一个打气筒,全身剧烈的上下起伏,眼眸赤红,布满血丝。
他彻底被嫉妒和仇恨所扭曲,冲昏了头脑,失去了理智。
他浑身颤抖,激动的近乎疯狂,他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想法……
杀了楚云,杀了楚云,他就能消除心中梦魇,就能永远将时间定格在以前欺凌楚云的那一刻!
爷爷下跪,这些天自己无比屈辱的瞬间,种种不堪往事,都将似一场幻梦。
随着楚云的死,一切都会消失!
一直未动的楚云,此刻,终于缓缓抬起头来。
他仰望着夜空雨幕,任由冰冷的雨水,洗刷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他好似在夜空中,看到了三百年前,那段不堪时光下,在这同样的垃圾场,那个懦弱的少年。
“求求你放过我,别打我了。”
“孙哥!孙哥!我给你跪下,我磕头,别、别打我!”
“我愿意、愿意给您当牛做马!放、放过我吧!”
那曾经遥远的声音,似是在他耳畔环绕。
那个少年,那个没了家世背景,只能当一个丧家犬的败狗,令他感到如此陌生、遥远,似乎那曾是另一个人的人生。
“今我楚云归来……”
楚云喃喃的声音,骤然在暴雨天地间回荡。
他声音是如此之低,却在天地环绕,仿佛在每个人耳畔响起,就好似一道内心的警钟,直击人们内心!
刹那间!
人们的呐喊声,随着这道直击心灵的话音响起,全部戛然而止。
昌云岳与许力,也同样呆愣的停下脚步,距离数十米远,有些疑惑的盯着少年的背影,二人不知自己为何要停下,只是不自觉的就停下了。
垃圾场突然一片寂静。
只能听到暴雨噼里啪啦,落在雨地中的声响。
焦躁的雨声,充斥天地间,人们站在雨地中,短暂呆愣的凝望着少年的背影。
“尔等方知我是我!”
今我楚云归来,尔等方知我是我!!
话音落下的刹那!
楚云终于缓缓转过身来!
一道恐怖的暴雷,在这刹那间,骤然照亮他冰冷的脸庞!
昌云岳和许力,终于看清了这位少年的面容,两人似乎被冰冷的雨水所侵蚀,浑身猛然剧烈的颤抖起来,站在原地,身体发颤!
雷声轰鸣!
暴雨倾泻!
垃圾场内,仿佛画面定格,雨夜下的车灯,照亮了这片天地雨幕,也照亮了楚云冷漠萧瑟的身影。
事到如今,他还敢张狂!
他到底还有何资格!!
孙胜愤怒至极,他讨厌楚云身上这份淡定从容,他根本不该是这样,他应该像丧家犬一样求饶,应该跪下磕头,就像以前那样!
“杀了他!昌先生杀了他!”
孙胜颤声,歇斯底里疯狂的吼着。
随着他话音而起,一众纨绔子弟,也都嘶声怒吼。
“杀了他!”
“请昌先生出手!”
“杀了楚云!杀了他!!”
暴雨的冲刷,令年轻人们彻底失去理智,暴露出人性中恐怖的兽性,暴雨雷声,都掩盖不住他们的炙热与疯狂,阵阵滔天喊杀声,似乎都想要撕裂这片夜空!
伴随着孙胜等人疯狂的喊声……
昌云岳和许力,脸色因惊恐害怕而扭曲,两人颤抖的缓缓跪下,如同两位负罪之人,隔着数十米厚厚的雨幕,跪在了大雨地中,跪在了楚云面前。
这一刻。
所有的嘶吼和呐喊,都被苍天收回。
唯有暴雨声,还在无情的嘲笑,这些无知的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