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一战定会稽
高迁屯燃起熊熊烈火之后,会稽守军的反应可以说几乎与董袭所预料的一模一样。
周昕焦急的第一时间抵达固陵城,向王朗谏言道:“府君,高迁屯若失,我等皆无遗骸之地矣!请速救之,我愿率本部将士以为前驱,请王府君切勿迟疑,尽发三军,以重夺此重镇。”
虞翻受伤,王朗手下能够倚重的最知兵之人就是周昕了。
他虽然只是一位会稽郡豪强,但此前曾经担任丹阳太守,统军与吴景对峙过。
当然,周氏与孙家是世仇了。
从孙坚担任豫州刺史时,周昕之弟周喁就在袁绍的表举下也出任了豫州刺史。在孙坚攻破洛阳,继续向西讨伐董卓时,夺取了孙坚屯兵地阳城,断绝了孙坚的粮草。气的孙坚慨然而叹:“同举义兵,将救社稷。逆贼垂破而各若此,吾当谁与戮力乎!”
周昕另一个兄弟周昂则是九江太守,被袁术所攻打时,又与孙策激战。周喁前往助之,军败,还乡途中,为许贡所害。
三兄弟中最大的周昕,则最有名望,少年时游历京城,拜太傅陈蕃为师,又被太尉公府征辟,举为高第!
而这个太尉府的太尉就是曹操的祖父曹腾。所以曹操举兵,周昕直接派周喁率兵两千前往助之。又前后发丹阳精兵万余人助曹操征战。
可以说,周氏阵营天生就跟孙策站在了对立面。
这种一门三兄弟皆出任刺史、太守的公族,不仅与孙氏有血仇,还一直全力反对孙策。
毫无疑问,只要孙策大军攻占会稽,他们周氏绝对要面临清算。
所以周昕比所有人都焦急,更比所有人都战意坚定。
面对周昕,王朗本人也不得不予以敬重,这可不是一个偏僻的乡下豪强,而是曾经担任两千石高官的公卿。周氏的支持,是他能够站稳会稽的重要原因。
于是王朗客气的回道:“我这就派人询问虞功曹意下如何。”
周昕怒道:“这有何可问的?虞功曹身披数创,卧病在榻,不能视事,待询问完,战事都要耽误了!难道没有虞功曹,王府君就不能决断了?”
王朗才气是有的,只是并不在军事方面。作为一名经学大家,让他讲经释义,治理地方,以儒雅之气,服之下之民,他可以尽善其政。但要他跟孙策征战沙场,决机于两阵之间,那就实在太为难他了。
仓促之间,面对周昕的强硬,他只能避让,说道:“高迁屯的确不容有失,就由你统帅所有援军前去救援。”
这一战,王朗和周昕也是孤注一掷了,不仅固陵城中四千余守军尽发而出,周昕也在沿江坞堡里汇聚了两千余名豪强部曲,合军共七千余人火速前往高迁亭支援。
但他们再焦急,高迁屯也在数十里之外,他们清晨开始支援,倍道兼行,也在下午才抵达高迁亭境内。
而此时,孙策大军已经饱餐一顿,养精蓄锐完成。
孙策亲自激励全军,做好了决战部署。这一战,吴郡大军也未来得及立营,是背水一战。若遇挫败,所有将士都将被赶进江水之中,全军倾覆。
不过,孙策还是战意激昂。强军劲旅就是要有敢于决战的勇气,相信自己能够在野战击破敌军。
日过正午,蒋钦一脸潮红,兴奋的跑到了坐在树荫中休息的孙策面前,声音亢奋:“将军,会稽守军真的来了!看规模不下五千人。”
孙策从容的挥了挥手,说道:“那就传令周泰,率部前去迎敌。”
查浦这里,孙策的军队规模其实并不多,只有三千余人。主要是查浦当地没有多少船只,靠几十艘扁舟和竹筏运送部队人马,一上午能够运输过河的人员极其有限。
但即便只有这个规模,对孙策而言也是足够了!
募兵制下的职业武夫,凭什么不能以少胜多,实现以一当十,甚至以一当百?
李世民豪言我徒卒一千,可击胡骑数万。
孙策如今也要实现这种胸襟!
随着旌旗一道道飘扬,朱红的旗帜连绵成线,下方整齐的军阵迅速排开,缓缓开赴向预定战场。
孙策丢下手里草杆,拍了拍手,从坐的石头上起身,走到一旁丘陵上,带着董袭一同遥望远方几里外的战场。
会稽郡地形就远没有吴郡那般平坦了,这里是著名的丘陵起伏。这片战场,东南多山,而西北靠近钱塘江的地形则相对平坦。
所以会稽军队中负责探查地形的斥候也很快就发现了迎面开赴过来的敌军。
步兵作战,其徐如林,根本无法突袭。所以在看见周泰所部之后,会稽守军也立即展开了阵型。
江岸之上,两支军队排开阵势,一支红袍玄甲,朱旗飘扬,方阵巍巍。一方却斑驳混乱,人头攒动。
还未开战,董袭便大为气壮,振奋说道:“战场形势,已然可见孙将军治军之严明!纵以寡击众,亦处上风。”
孙策看着战场上,自己花费无数精力打造出来的精锐大军,大笑说道:“众未必胜寡,而强必能胜弱!”
与孙策的从容自若相比,统帅郡兵的周昕就心情极其沉重了。
敌军竟然已经出现在了前往高迁屯的路上,莫非高迁屯已经失守?那形势就危急了。
可无论如何,他都得击破眼前敌军,前去收回屯堡,重新稳固住沿江防线。
所以他策马在全军之前激励道:“敌军猝至,必众寡而不整,只要我等奋励,必能一战破之!诸将士,奋勇向前!”
敌军人数不多,是激励所有士兵保持战意的最后一道信念了。
这段时日以来,所有会稽郡将帅士卒都已经见识过了吴郡虎狼之师的骁烈。同等规模,江南守军根本不堪一击。若非占着地利,会稽守军这区区万余人早不知道被击溃多少次了。
也只有己方占着人数优势,他们才敢勉强向前。
但,很快他们就绝望的发现,这点人数优势,根本毫无影响。
两军相交,会稽军队的方阵就被摧枯拉朽的击溃,漫长的阵线上,全面土崩瓦解,方阵旌旗,纷纷披靡。周泰所部势如破竹。
交战这么久,这是王朗军队与孙策军队第一次以堂堂之阵交战。会稽守军想过可能会处于下风,可是完全没想过居然会被打的如此惨烈,毫无还手之力!
差距甚至堪比汉室精兵横扫黄巾乌合之众。
以至于周泰在迅速击溃敌军前阵之后,都有些犹豫了。敌军这么轻易的战败,不会是诱敌之计吧?
但战局实在不容他多想,他麾下三屯将士已经在击溃了敌军前阵之后,又追着溃兵猛攻敌军中军,使敌军十几个方阵都直接崩溃,数以千计的溃兵在己方将士的锋刃前转身而逃,密密麻麻的溃兵如浪潮般逃在红袍玄甲的军阵之前。
孙策在远处看的可比周泰清晰多了,敌军就是被打的士气崩溃了,根本不是什么诱敌之计。因为军阵后面的方阵还阵型严整,正试图全力阻止溃兵,重整军心。
要是诱敌之计,那就算是退兵也是后面的方阵先退。
所以孙策立即翻身上马,大吼一声:“击鼓!全军出击!”
雄壮的鼓声响起,隐藏在丘陵后方的伏兵立即杀出。
孙策更是亲自带着具装龙雀突骑为全军锋锐。
能运送过江的部队有限,孙策自然是优先将精锐运送了过来。
江岸的平原,正适合具装龙雀突骑冲锋陷阵。数十名精锐骑士,高大雄壮,冲锋之势简直不可阻挡。
早已经军心近乎崩溃的会稽守军,忽然见到这么多骑士惊天动地的冲过来,根本不等周昕下令,瞬间彻底胆寒,直接转身而逃。
这么宽广的战场上,军令下达不及,边缘士兵面对铁骑,逃跑是本能反应。
孙策带着具装龙雀突骑直接凿穿敌阵,杀至中军旗下。
这风华绝代,睥睨众军的气度,让周昕一眼就认出了眼前之人便是他既恨又惧之人。
如今仇人就在眼前,他却兵败垂危,随时可能沦为阶下囚。
周昕愤怒的双眼通红,甚至不愿逃窜,直接怒吼一声,挺枪迎着铁骑冲了上去:“孙策,受死!”
下一刻一支长槊洞穿了他的咽喉,陈武直接将他从马上挑落。
孙策一刀砍断了主将大纛,然后转头看向身旁的蒋钦,问道:“我刚才似乎听到有人喊我名字?”
蒋钦诧异的问道:“有吗?这人喊马嘶的,我完全没听到啊。”
陈武已经甩落了周昕的尸骸,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阵斩的就是敌军主将,仍护卫在孙策身边,说道:“将军听错了吧?这兵荒马乱之中,谁能喊出将军名字?”
孙策啧舌,好吧有道理。这是战场,又不是街头,不能有怀春少女一直追着喊孙郎之名。
地上周昕的尸体仍在抽搐,口吐血沫,死不瞑目的盯着这三个无耻之徒。你们该死啊!你们都该死啊!
孙策的轻松心情正是此时战场形势甚至整个吴郡形势的写照。
随着大纛被砍倒,敌军彻底土崩瓦解,溃兵逃得漫山遍野都是,密密麻麻的降兵跪满了江畔平原。
而更重要的是,随着敌军主力崩溃,整个会稽郡再没有任何势力能够抗拒孙策的征服!
就连会稽郡名义上最大的抵抗势力,太守王朗此时部下也只剩下了寥寥十余人。
他在得知兵败的消息后,第一时间从固陵城登船,浮海亡走。
他也算仁义,在登船前跟所有官吏、士卒直言,愿意追随者可以一同浮海。
不愿者亦不强求,可以在城中等候投降孙郎,以顾全家眷妻子。孙郎有仁义之名,若宾服顺从,其必不加害。
愿意追随其者,只有士吏十余人。
但这十余人里面,就包含了虞翻!
王朗因其身负创伤,欲留其在固陵城中休养,但虞翻主动要求,追随营护。
等孙策率铁骑踏入固陵城时,王朗的船只也刚好启程。
双方在岸边正好能遥遥相望,一方铁骑列阵岸旁,朱旗飘扬,意气风发。一方浮海逃亡,迷惘而又彷徨。
此时船头之上,虞翻强撑着伤病之躯,同王朗一同看向身后岸边朱旗飘扬的孙策军队。
王朗面容惆怅,说道:“孙郎应该就在这一行铁骑之中。”
虞翻看着岸边旌旗甲胄,光耀天地的具装龙雀突骑,也颇有感触,说道:“孙郎才气,的确是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府君,江东之地已然为孙郎所有,我等难与之争锋。扬州不可再留,我送府君前往广陵。”
扬州显然王朗已经是呆不下去了,待孙郎进入郡治,代行太守事,整个会稽传檄而定。各地的长吏对这位故会稽太守,恐怕都会避之不及,闭门不允许其进入城邑。
所以虞翻的意思很明确,江东逐鹿的事情就别想了,还是返回徐州故乡吧,还能苟全性命于诸侯。
但王朗却眉头紧蹙,说道:“前往徐州?此事不妥。我在会稽便曾数闻谶语有言,疾来邀我,南岳相求。”
“如今看来谶语不假,我与孙郎争,的确会遇困厄。但只要南下,必能获得南岳相助!起义兵,击破孙策。”
疾来邀我,南岳相求。这条谶语,虞翻自然也是听过的。出自《王方平记》,是著名的谶语之书。
王方平此人还与王朗是故交,都是东海郡人。
沧海桑田这个成语说的就是王方平此人。
如今天下,以谶语施政,绝不是一句虚谈。
所以在王朗说完之后,虞翻凝眉思考了片刻,说道:“若如谶语所言,能为府君起义兵的,只可能在东冶了。”
东冶即会稽郡最南端的一个县。出了东冶,就要到交州了,复有谁会为了王朗而起兵对抗孙郎?
王朗立即坚定的说道:“那我等这就去东冶。会稽郡,豪强跋扈,山越纵横,我治郡三年亦不能平。孙郎入会稽,又岂会无叛乱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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