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的规划无疑是雄心壮志的,既然此次浮海进军,注定了会掩敌之不意,那就不要束手束脚,只进军一路。那样的话,简直浪费了这个天赐良机。
这么好的机会,敌军后方相对空虚,他自然要全力一搏,三路出击,转化为最大的战果。
所以大军自漳水沿线登陆之后,立即就兵分三路进军!
对赵云,周瑜是给与了厚望的,所以直接分给他三千铁骑,五千徒卒!
合计八千余人,带辎车上千辆,将浩浩荡荡的向幽州一带进军。
上千辆锱车,仅是为了装载这么多的货物和大车,就动用了上百艘巨舰,不然此次浮海远渡,舰队规模也不会那么壮阔。
装三万人用不了多少船只,大部分舰船装载的都是后勤辎重。
而仅是卸载这些物资,就要耗时不下五天。
军队根本等不了这么久,要是三万人都在岸边卸载这些物资,怕是袁绍反应再慢,也做好了防备!
所以赵云还能等,因为他向幽州方向进军,这么漫长的距离,不差一天两天。
可进军河间方向的军队,是完全等不了了!
周瑜虽然说河间之地,一偏将即可取之。
可江东的偏将,那也是大将之才!
负责取河间方向的正是太史慈和魏延。太史慈,乃天下之智士也,尤擅长用计谋。
他立即找到周瑜,说道:“都督,如今河间方向促然而无备,某率精锐之师,携三日之粮,顺漳水而上,必可取沿线各县城邑,直趋河间国!”
“此乃兵进神速之时,大军如神兵天降,敌城可不战而克也!”
周瑜略微沉吟,问道:“大军只带三日之粮,是否有些冒险?”
士卒极限情况下,是可以背负十五日之粮的。士卒虽然疲惫,但能保证稳妥抵达下一县。
可只带三日之粮,在城下稍有耽搁,攻城不顺,就将导致频于危殆。
就像邓艾偷渡阴平一样,凿山通道,造作桥阁。山高谷深,至为艰险,又粮运将匮,进退维谷。
而太史慈慷慨陈言道:“此乃千古勋名,争之顷刻之际。赵军促然无备,而临王师骤聚,必被迫而降也,虽险可赴!”
周瑜感其言志乃道:“可。即由将军率军徒卒四千,铁骑五百,即刻西取河间!”
太史慈大喜,不等将校们从船上搬运辎重军实,当即点轻兵四千,铁骑五百,只带自身甲胄、器械及三日之粮,星夜向河间方向而去。
虽然是一支偏师,但这支偏师里面也是将星云集,包括大将太史慈、魏延、董袭、凌操、文聘、程咨等。
这么多将校,全力催促进军,大军只一日便急行军上百里!
所谓百里而趋利者蹶上将,但此刻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妥。
这前提是对手有一支强大的部队在做防备,此刻袁军全无防备,需要的就是大军兵进神速。
要不是大军需要拿下城池做补给,太史慈连沿途的城池都不想攻击。
大军连续行军两天,已经快速的抵达了渤海郡边界。
只是对这个速度,太史慈仍旧非常不满意。
因为行军了两天,他们还是没有看到任何城池,而他们只随身携带了三日之粮!
入夜大军草草扎下戎帐之后,太史慈就开始巡营,他一连训斥了几个部下戎帐扎的马马虎虎的队率,监督着全军做好取暖御寒的手段之后,才返回自己的营帐中。
如今天气愈发寒冷,将士们在河北行军,若不认真做好防护,一觉醒来怕是要减员数十人。
好在这方面太史慈在辽东有过经历,经验丰富,能给部下以大量指导。
这也是为什仫这次他被选中参与浮海北伐,除了他本身就是东莱人之外,也是因为对北方天时、气候更了解。
一天行军上百里,对士卒而言也是极大的挑战了。
平常人走一两里路可能只消耗几分钟,以此类推一百里可能只要几百分钟两三个小时就足够了。
事实上这是极大的错觉,行军三十里、行军五十里跟行军一百里的难度几乎是十倍、十倍的差距。
而且为了防止士兵大量掉队,每行军一段路程,大军还要停下来,等一等绵延的队列。
第一天行军的时候,将士们还能将队列保持在十里以内,第二天行军,队列就拉长到了二十余里。
如果明天依旧这样行军,怕是掉队的已经不止千人了。
“将军,我等绝不能再如此行军了!”太史慈一回到大帐,帐内等候的诸将中立即就有人开口。
太史慈闻声望去,正是激动起身的魏延,他眉头微蹙,沉声问道:“文长何意?”
魏延立即说道:“如今行军速度太过迟缓!”
其实魏延是想怒斥太史慈太过保守了,可太史慈是宋将,他是汉将,双方地位上的差距,让他很清楚,自己没有资格挑衅太史慈的权威。
虽说如今双方都是将军,太史慈是建威将军,魏延是破虏将军。
可是宋将跟汉将,在军中的地位那是绝对不一样的!
宋将那是宋公的绝对心腹,假使此次北伐的三万大军,主帅周瑜染病,要选一位将领接替周瑜指挥,那绝对轮不到魏延,哪怕太史慈、赵云等人皆因故在外,军中哪怕选一位宋室的中郎将接替指挥,也不会选魏延这位汉室将领。
这也是军中将校迫切希望孙策早日改元称帝的一个重要原因。
宋公不可能把军中所有将校都转为宋军,可一日没转换完,一日就让军中将士惴惴不安,心有落差。
因而魏延只能想了一下措辞,说道:“我等以为河北繁华,远超南方,然竟未料到行军两日亦未见一处县邑。我今日在乡里之中问过此地父老,离此地最近的城邑,亦尤在百里之外,在虖沱河与漳水交界之处,名东平舒。虖沱河自此处东入东海。”
闻言,所有将校都心中一沉。
这个形势,确实是始料未及。
也就是宋军在河北连续行军两日,日行百里,可仍旧未走出渤海郡的章武县!
可是章武县按作战规划,那是周瑜会率军前往攻击的第一处城池,也是宋军后勤粮草的最重要保障之地。
要不是大军一直沿漳水进军,众人几乎以为己等迷路,走错了方向。
文聘深深的呼了一口气,说道:“此间形势的确是远超我等想象,天下皆以为河北富庶,冠绝天下,未曾想在河间、渤海这种往日享富庶之名的郡县,竟数百里未见一处城邑,只乡野之间有几处亭聚乡里。且多为残破,无法补军资。”
虖池这是河间国最重要的河流,也是漳水的支流,大军西进正是沿此河可直抵河间国治所乐城。
可到了目前为止,大军别说是东平舒了,连虖沱河与漳水交汇之地都没看到!
赵国统治之下,百姓似乎并不怎么富庶啊。
而且这么重要的位置,道路却皆已年久失修,土路坑坑洼洼,被雨水冲刷之下,别说车马了,就算是骑兵都难以快速通过。
也正因此,士兵们行军速度大为迟缓。
太史慈是稍微惊诧了一瞬间,他以为魏延是想说大军行军速度太快,士卒疲敝不堪。
未曾想,他居然是尤嫌行军速度不够。
所以太史慈问道:“君等言下之意是?”
魏延立即说道:“赵军未作防备,乡邑之间残破饥馑,可见其亦未必得人心。纵使有百姓见到我等大军,也未必知道我等是江东军队,会星夜往城邑中告急。因而我等当兼道倍进,明日务必抵达东平舒,然后一鼓而克。否则后日我等将疲惫至极,恐无敌自散也。”
太史慈转头看向其他人,问道:“君等意向如何?”
程咨虽然最年轻,但他跟随孙策得时间最久,毕竟是老将程普之子,他也是宋军嫡系,因而第一个赞成说道:“宋公军纪严明,我等虽身处敌境,但绝不允许劫掠百姓,因而要补充粮草,当以破城为主。某愿率所部铁骑为先锋,夜破敌城!”
太史慈抚掌盛赞道:“善!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就按君之所言,汝部为先锋,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全力向东平舒进军!”
得到几位将校的一致认可,次日天刚拂晓,军中就击鼓聚兵,大饷士卒,然后只留下了几块肉脯,抛弃了一切多余的粮草,全军轻装疾行!
如今江东军队虽然已经开始改变为一日三餐,但天下一日两食还是主流习俗。
士兵们也对此没有太多的怨言,当即全力进军。
这也算是破釜沉舟了,只留下随身得肉脯,为晚上最后一顿得口粮,不打下东平舒,全军将陷入绝境。
全军兼道倍进,意思就是士卒们已经没了整齐的行列,像野外拉练一样,只需要全力向目标奔袭即可。
此次行军得道路非常清晰,沿河而进,在虖沱水与漳水得交界处,会有铁骑为后续士卒指导前进的方向。
大军从拂晓奔行,直到黄昏日暮,终于抵达了东平舒境内,但是距离东平舒城邑,仍有数十里的距离。
魏延于是袒臂露膊,劝率士卒,壮气弥烈,汇聚了数百名士卒在深夜抵达东平舒城下。
先锋皆言:“将士疲敝,贼未可击也。”
魏延怒斥曰:“存亡之分,在此一举,何不可之有?”
于是他不等士卒休寝,亲自先登陷阵,手持练,身缘城,为吏士先,遂卒破城池!
大军明火执仗,冲入了城中。
喧嚣的喊杀声和四处燃起的大火,瞬间使得城中惊骇不已。
东平舒县令被魏延所部从县衙的地窖中抓了出来,等他被压到身披重甲,戎装赤红的魏延面前时,眼睛瞬间瞪大的如铜铃。
“宋……宋……宋军!”
喊杀声刚开始,他以为是发生了民变!
当今豪强之间,部曲宾客动辄千余人乃至五千余人。
驱逐长吏,擅杀官员,并非罕见之事。
但一般不会占据城邑,他以为躲在地窖中,等乱兵退去即可。
可当看见沿途大量士兵身上明晃晃的甲胄时,他就已经感觉到了不妥,此刻火把环绕之下,敌军精良的红袍玄甲,明光耀眼,他彻底的震惊了!
这么精锐的军队,绝对不可能是乱民!
而最符合这气质的,无疑就是宋军!
毕竟他们朱旗绛天、甲光耀日的形象,天下皆知。
魏延没心情去问他的名字,一把抓起他的衣襟,问了两个最关心的问题:“城中有多少粮草!河间可有守军?”
魏延的面容狰狞,脸上还有杀人之后喷溅的鲜血,可谓是杀气凛然。
一位从未经历过战阵的县令,当即吓得腿脚发软,尤其是被对方居高临下的这样俯视着。
他大脑几乎一片空白,本能的答道:“城中尤有葚干、麦麸等五百余石,河间并无守军,守军皆在易县。”
他话音刚落,周围立即传来了一阵将士们兴奋的欢呼。
这是再好不过的形势了,意味着本路军建功立业已成必然。
而魏延也露出了狂喜,五百石粮食,虽然难吃一点,可绝对足够五千将士用度三天了,甚至足够喂饱战马,现在大军开始征集粮草,明日大军出发,沿路进军,一片坦途,河间可即时而下也!
赵室提防了南方的宋军,又提防了北面幽州可能存在的叛逆,所以导致中间腹地极为空虚!
这实在是怨不得赵室文武的部署有任何差错。
易县也是河间所属,把数百郡兵屯聚在易县,可以防止北方的乱军南下,是最合理的部署。
纵然南方战局有变,从易县把部队抽调回治所也来得及。
可他们实在是没想到,一南一北的战线都还稳固之时,宋军先直插他们腹地而至了。
魏延立即对部下说道:“选一名骑士,携三马,带足粮草,立即星夜前往登陆之处,将消息告知都督和赵将军。”
赵云那里攻势有何难除,他魏延后续就管不着了。
他只管攻下河间!
拿下这么大、这么富庶的一个河北大郡,已经足以首传捷报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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