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然，我可舍不得你被那泼妇为难。”
檀织许又红了脸，仓促地站起身子，“大哥先等一会儿，我下去问问能提出多少现银来。”
宋耕熙矜贵地点点头，还没忘称赞檀织许一句：“还是织许你最得我心。”
檀织许又有些想作呕了，她勉强朝着宋耕熙笑了一下，以最快的速度出了雅间。
一出门，就对上一双满是怨怼的眸子。
檀织许脚步一顿，心底便是又尴尬又局促。
今日这般对宋耕熙曲意逢迎，若说她最不想被谁知晓，那就是顾怀璟了。
可偏偏，看顾怀璟的意思，是从头到尾，听了个完全了。
她深吸一口气，想着宋耕熙还在身后的雅间里等着呢，便只当没瞧见顾怀璟那铁青的脸，从他身边走过，下楼了。
顾怀璟的手动了动，终究也还是没有拉住檀织许，看着她的身影下楼，和赵万生交谈一番，从赵万生手中拿了几张银票上来。
顾怀璟的目光从银票上略了一眼，“好大的手笔啊。”
五十两一张，那一沓得有十张吧。
檀织许只当没听见顾怀璟那阴阳怪气的话，径自回了雅间。
宋耕熙拿了银票，就没再纠缠檀织许了，很快就找了个由头离开了。
看着被关上的门，檀织许方才还堆满笑意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顾怀璟推门进去的时候，檀织许正站在水盆边洗手，像是要将自己手上那层皮搓掉似的。
顾怀璟满腔的怒火在看见那双已经泛红的手时，便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般，满是无力。
手腕被抓住，檀织许抬头。
“顾大人。”她得声音有些颤抖。
顾怀璟所有的质问，都被那双泛着水泽的眸子给逼回去了。
“别洗了，都要脱层皮了。”顾怀璟说着，抽走了檀织许手上的帕子，反手从自己怀里抽出一张帕子扔到檀织许的手上。
檀织许的目光落在那张帕子的角落上，那上边，歪歪扭扭地绣着一个“朔”字。
那是她刚学女工的时候，绣的第一方成品帕子。
实在是太不像样，没好意思送出去，后来也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没想到，十余年过去了，今日竟然在顾怀璟的手里见到了。
“这帕子……”檀织许说了个开头就又沉默了。
就算知道了答案又能如何呢？
顾怀璟的脸色瞬间就不自然了，他抓着檀织许的手，胡乱擦了两下，就做贼心虚一样将帕子藏回自己怀里，“是我的！”
他的声音太过冷硬。
檀织许今日应对宋耕熙花了太多心思，现在心乱如麻，实在是不想和宋耕熙计较一方帕子的归属。
“嗯。”她胡乱点了点头，看着不太在意的样子。
她不在意了，顾怀璟的脸色反倒难看起来了。
“你当真不在意了？”他抓着檀织许的手并没有放开，这会儿就算是气急了，也没舍得用力。
檀织许也没挣扎，“在意什么？一方帕子？不过是少时练手的东西，我丢了不知道多少呢，有什么好在意的？”
一方本来就没好意思送出去的帕子。
她后来练得有点像样了，想给顾怀璟绣一个荷包的。
荷包要绣成的时候，被她姨娘瞧见了，姨娘说，女孩子绣荷包给男子，未免太轻浮了，姨娘还说，没有哪个男子会喜欢一个轻浮的女子。
她不希望在顾怀璟眼里，她是个轻浮的女子，那荷包到底也没送出去。
但也没丢。
在她陪嫁的箱子里呢。
她嫁过来时，嫁妆都是她爹和嫡母给准备的，为了配得上侯府的门第，他们下了血本。
她姨娘也给她添了些东西，不算太多，却样样都是心意。
至于檀织许自己，当初是被逼着嫁过来的，又怎么会给自己准备什么嫁妆。
女儿家要亲自绣的嫁衣她都没上手，唯一带着的，就只有那个绣给顾怀璟，却最终都没有送出去的荷包，现在还在她得妆奁里放着呢。
太久了，都有些旧了。
但，那是她唯一的念想了。
她能守住的，就只剩下那一个荷包了。
檀织许的脸上，浮上了一丝清冷凉薄的笑意。
今日之后，她的路更难走了。
她得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侯府，免得夜长梦多。
只要能达成目的，让她付出什么代价，她都愿意。
不过是花些银两安抚宋耕熙，以后她会赚回来的，她会让侯府，十倍奉还。
顾怀璟不知她心中所想，那凉薄的笑容让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升腾起来，“檀织许，你到底有没有心？”
他一直派人保护着檀织许，得知檀织许有难，他连皇上召见都给推了赶过来找她，她呢？
她在做什么？
她对着一个让人作呕的男人卖乖！
她还无视他！
她从前就算是恼火，也从来没有无视过他，如今竟然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他了。
“心？”檀织许偏头，像是在问：心是什么？
“有啊，怎么会没有呢？”檀织许就着顾怀璟的手，身子一软就靠近他的怀里。
顾怀璟万万没想到檀织许会忽然来这一手，身子僵硬，一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偏此时，檀织许还仰起头，一双水濛濛的眼睛透着魅惑的光，牵着顾怀璟的手缓缓往自己身上送，嘴里还娇俏地问：“顾大人要摸摸看吗？怦怦跳呢。”
温热的气息扑洒在下颌上，顾怀璟猛然回神，左手在贴到檀织许心口前一瞬，像是触电了一般，猛地收回去，反手将檀织许推开，“你做什么？”
檀织许被推得站不稳，后腰撞在桌子上，她却浑然未觉般，眨着一双清纯又妖媚的眸子，巧笑嫣然道：“顾大人这么生气，难道不是因为，我对别人做了这样的事情，却没对你做吗？”
顾怀璟双手紧握成拳头。
檀织许总是有办法一句话就戳到她的肺管子。
“你以为谁都像你……”狠话到嘴边，却在见到檀织许脸上的笑时，拐了个弯儿：“像宋耕熙那草包一样吗？”
檀织许耸了耸肩，“那就是我会错意了，抱歉了顾大人，险些玷污了你的清白。”
顾怀璟的脸又黑了，恶狠狠地骂了句“白眼狼”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