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谨慎地答了一句：“那当然是得像我，我的儿子还能像别人不成？”
檀织许心下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但为了确保这个问题的准确性，她又追问了一句：“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像你妻子的表兄？”
“什么表兄？你还有表兄？”顾怀璟脱口而出地问完，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他连忙解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解释！”
顾怀璟脱口而出的那句话，让檀织许也跟着心头一跳。
她勉强保持冷静，“无妨，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檀织许没有表兄，柳依依是被卖到花楼的，早就没有了亲人，后来被檀泓章赎回去，也没有所谓的亲人找上门来。
他们连别的有血缘关系的亲人都没有，她又怎么会有什么亲表兄。
顾怀璟虽然不知道檀织许问这个问题是想做什么，但她实在是太过认真，顾怀璟便也跟着认真思考起来。
“这个表兄，是亲表兄吗？”
顾怀璟所说的亲表兄，问的是那位金牡丹与大夫人之间的关系。
“不是。”这点檀织许还是知道的，金牡丹的父亲与大夫人的母亲，就是表兄妹。
金牡丹与大夫人之间的关系，说远不远，但要说近，就连两人之间的长相都没有多少相似。
大夫人又怎么能生出来容貌与金牡丹相似的孩子出来？
难道真是因为那个孩子会长得像第一个抱他的人？
檀织许时不信的。
“是不是有什么事？”顾怀璟问。
檀织许几乎已经能够断定，这事情之中，一定有古怪。
檀泓章那么多女人都没能生出一个儿子来，檀织许很难不怀疑，这个人根本就没有生儿子的命。
可他又有一个儿子，这个儿子还和他妻子的表兄长相相似。
偏巧，大夫人有孕的那段时间，这位表老爷也因为家道中落，借住在府上备考举人。
白露还说，后来府上所有人都说檀贵君和表老爷长得像，没多长时间，表老爷就拜别了表妹和表妹夫，说是去外边闯荡闯荡，自那之后，就再也没到府上借住过。
甚至，似乎都没再和檀泓章打过照面。
这样一联系，檀织许越加断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檀织许唇角溢出的那一抹充满算计的微笑，看得顾怀璟心头一颤，“轻轻，你是不是有了什么主意。”
“是。”檀织许勾唇轻笑，“还真需要顾大人帮个忙。”
“你说！”顾怀璟连是什么事情都没问，就急切的答应下来颇有一种就算檀织许让他去死，他都不会犹豫一分的气魄。
檀织许压低声音与顾怀璟商议了一番。
尽管顾怀璟早就已经想到，檀织许要说的事情，可能是一件非常大的乌龙，却也没想到，竟然能乌龙成这个样子。
他种荒唐事，他也只是在听说书的说过，从没想过，有朝一日，竟然能亲眼见证这件事情的发生。
“放心，我保证让人办得漂漂亮亮的！”
檀织许在安华郡，是在檀泓章的眼皮子底下混日子，说话做事都要小心翼翼。
偏巧这件事情又不能有丝毫错漏之处，只能拜托顾怀璟了。
“那这件事情就拜托顾大人了。”
顾怀璟捏紧了茶杯，唇角扯出一丝略有些勉强的笑容来，“我们现在可算是合伙人了，不必说这种客套话，若是檀四姑娘当真想要感谢我，不如早些把生意做起来，让我能在家里躺着数钱。”
又退回了合伙人的位置上，顾怀璟心中不甘，可瞧着檀织许那轻松了许多的神情，也只能咬牙接受了。
都是他自己造的孽，就该他自己承担。
与此同时，檀府的书房之中，檀泓章红了眼眶，听着床上的人低声不安地呓语。
“老爷，危险，快跑！”
柳依依手上坐着推拒的动作。
檀泓章甚至能想到，柳依依现在一定陷入了那个噩梦之中。
她在梦中，一次又一次地为他挡住了那个飞过来直奔他面门的瓷碗，一次又一次想要推开他。
他这府上，连带着大夫人陈氏在内，大大小小的女人，有二十几个，可他病了的时候，就只有柳依依一个人衣不解带地照顾他。
他遇到危险的时候，也只有柳依依一个人不顾自身安危挡在他面前。
他恍惚间，便想到了柳依依刚进门时候的样子。
她像个生性胆小的小白兔，总是羞答答的将目光落在他身上，被他瞧见了，又惊慌失措的挪开目光，只留下一只红透了的耳尖落在她的视线之内。
那时候，府里外头，莺莺燕燕的，他见得太多了，也不将柳依依这副娇俏放在眼里。
后来柳依依又生了个女儿，外人都嘲讽他有一院子的女人，却生不出来一个儿子，他便彻底冷了柳依依，再没往她的院子里去过。
再后来，檀织许有能耐了，能帮上他的忙了，他这才对柳依依有了点好脸色，但也没太热络过。
毕竟这府上环肥燕瘦那么多人，不争不抢，无欲无求的柳依依与其他人比起来，实在是过于乏味无趣了些。
可直到现在，直到昨天傍晚，那个瓷碗朝着自己砸过来，直到柳依依挡在她面前，头破血流，差点没命的时候，他才意识到。
这府上，那么多女人，就只有这一个，是真心对他的。
她什么都不求，他给什么，她都温柔地接过。
不像其他人，总是想方设法地从自己手上拿到些什么，金银，钱财，或者是衣服首饰，柳依依什么都不曾主动讨巧的要过。
她要的，从始至终都只是他这个人。
他去，柳依依便开心。
他不去，她便在院子里等着他去。
檀泓章又哭又笑地握着柳依依的手，泪流满面，“依依，你醒过来，以后我不会再让你难过了。”
柳依依等了他二十多年啊！那么小小的院子，困住了她二十多年啊！
“依依，从前都是我的错，是我倏忽了你，你醒过来，我以后一直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柳依依其实是醒着的，檀泓章的眼泪掉在她的脸上了。
有点恶心。
听着檀泓章的愧疚，她更觉得恶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