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好困啊!”
李丝絮重重打了个呵欠,瘫倒在玄宗怀里:“能不能在父皇这儿歇会儿……”
怀里的人喃喃着倚在他胸膛上睡着了,玄宗一脸无奈将人抱着安置在偏殿软榻上,吩咐高公公派小太监去玲珑居报个平安。
做完这些事情,拿到谶纬书和王府别院赴宴名单的玄宗,脸色已是阴云密布,眸中透着一股势不可当的杀气。
等玄宗一去上朝了,李丝絮睁开眼睛,冲候着等玄宗下朝的大慧禅师眨了眨眼睛。
“小施主顽皮!”
大慧禅师慈爱的笑笑:“小施主既然醒着,那便跟老衲一起看看皇上究竟如何处置王爷吧!”
因为牛痘苗种疸和皇家别院纵火案的事情,李丝絮也来过她父皇上朝的金銮殿,但隐在偏殿看她父皇临朝,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李丝絮觉得新奇不已,与大慧禅师凑在一块儿,透过殿门的缝隙看他如何处理朝事。
今日玄宗临朝的时辰,明显延后了!
从当今天子登基以来,一直勤于朝政,晚了小半个时辰还不曾临朝,这是从来没有的。
大殿上排列整齐的文武百官,已经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时候灰头土脸受了伤的岐王,身后跟着驸马都尉裴虚己,还有太祝张谔,以及万年尉刘庭琦,一起步入金鸾殿。
今日不是初一十五那种大朝会,只须京中五品及以上官员参朝,张谔和刘庭琦这样的小官出现在朝会上已经够奇怪了。
还一个一个衣衫不整,灰头土脸的样子。
看到岐王带着驸马都尉,还有张谔和刘庭琦一起出现在朝会上,不说朝中大臣们一头雾水,连隐在偏殿的李丝絮也是惊奇不已。
这几人明明因为涉嫌谋反,已经被左羽林将军拘押了,为何会这个时候出现在朝堂上?
还有她父皇拽在手上那份赴宴名单,经左羽林将军李楷洛的帮忙,可以说是补充得很详尽了。
而出现在朝堂的只有这几个人,李丝絮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她父皇这是要杀鸡儆猴。
李丝絮望了大慧禅师一眼,意思是他怕是猜错了!
大慧禅师淡笑不语,回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继续看下去。
这时候,身着明黄龙袍的玄宗,已经在山呼万岁声中端坐在御椅上,看向大殿中央跪着的岐王以及裴虚己张谔刘庭琦。
“朕听说,万年尉和太祝常出入岐王府赴宴,与朕的皇弟作诗唱和,一起品鉴书画古迹,可有此事?”
张谔和刘庭琦早吓得面如土色。
不知道为何皇上绝口不提谶纬书一事?
“是臣糊涂了!”
“臣有罪,望陛下重重责罚!”
在龙威的压迫下,张谔和刘庭琦跪在地上战战兢兢,早没了在王府赴宴时以死表忠心的那份风骨。
就在他们不知道皇上葫芦里卖什么药的时候,玄宗叹息了一声:“朕以为万年尉和太祝还是太闲了些,不然二位与朕的皇弟日日厮混作诗唱和,品鉴书画古迹一事,岂会传到朕的耳中?”
“既如此,朕替二位爱卿换个忙碌的差事。”
“刘庭琦出任雅州司户,张谔出任山茌丞,即刻离京,不得拖延!”
以为小命休矣的张谔和刘庭琦,不敢置信,意识到真的捡回一条小命,这才战战兢兢谢恩离开了。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大殿,沉默了少顷的玄宗将视线移到裴虚己身上。
“驸马都尉就没有什么要跟朕说的吗?”
“皇上……”
张谔和刘庭琦重拿轻放,竟躲过一命。
裴虚己以为自己也能逃过一劫,他琢磨着开口辩解,须不知他的神色全落在玄宗眼里。
玄宗冷笑一声:“朕听说驸马都尉爱钻研谶纬之术,六祖惠能出身岭南新州,新州是个好地方,望驸马都尉去了新州,也能如惠能大师一样悟道。”
这是要发配岭南?
岭南多瘴气,此去还能留下一条命吗?
看着怔愣住的裴虚己被拖出殿内,吓得不知所措的岐王两脚发软,瘫倒在地。
“皇兄,臣弟有罪,臣弟悔不当初!”
李丝絮看着他父皇层层递进,将这次王府别院赴宴的人一个一个处置妥当了,觉得她王叔吓得瘫软在地的样子,十分滑稽好笑。
就在她以为岐王难逃一死时,竟看到她父皇起身,步下了金鸾殿的台阶,朝她岐王叔一步一步走过去。
出乎李丝絮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她父皇离开偏殿去临朝时,分明眸中蓄着杀气和迫人的威压,这会儿面对她岐王叔时,却极是和颜悦色。
“朕与兄弟友爱至极,毫无猜疑,彼辈尽是趋附之徒,朕又如何会因为此等纤芥之事责备臣弟?”
玄宗亲自搀扶岐王起身:“也怨朕初登大宝之时,将臣弟外放为官委以重任,因此居心叵测之人才会拿此事挑唆朕与臣弟,朕当以此为鉴,以后与兄弟们时时共处。”
“朕即日着人修缮兴庆宫,好让皇兄和臣弟们尽快搬来与朕同住。”
李丝絮透过偏殿门隙,将她岐王叔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看在眼底,侧头惊奇的看向大慧禅师。
万万没有想到,大慧禅师指的逃过一劫,竟是这样?
对上李丝絮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眸,大慧禅师微微含笑:“小施主以为皇上此举如何?”
李丝絮以为很绝!
喊打喊杀的多不好呀!
她父皇若打杀了岐王叔,必定会让其它的王叔王伯和皇亲国戚们惶惶不安,发配了与她王叔来往密切的张谔刘庭琦以及驸马都尉裴虚己,这是在提醒朝臣们,诸王不得与外臣交游的禁令。
这一招杀鸡儆猴,还有谁敢跟她的王叔王伯们走得近?
杜绝了朝臣们与她的王叔王伯们往来,再借着此事,顺势让她的王叔王伯们一起迁入兴庆宫。
将他们放在眼皮子底下,以后又如何兴风作浪?
她的王叔王伯们,只怕从此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还偏偏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因为,她的父皇是如此兄友弟恭,她王叔犯了事,责罚的只是与他来往密切的朝臣,还亲自搀扶他起身,说他是受小人蛊惑。
多么贤明的君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