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入夜从冷宫回甘露殿的路上,就开始飘雪了,这会儿夜深了,纷纷扬扬的雪沫子一直飘着,捧着书坐在火炉前的李丝絮,透过开了一条缝的窗子往外望,看到的就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天气冷,公主不该站在窗口吹风的。”
屋外熟悉的声音传来,李丝絮赶忙回应了一句:“丝丝在等大人呀!”
她吩咐柳云莺:“快,开门让大人进来。”
“不必开门了,于礼不合。”
隔着一道窗子,李临淮温声道:“臣在外边回话就好。”
“那不开门,开窗好吗?”
李临淮还打算站在屋外回禀夜探含冰殿的事儿,披着狐裘的李丝絮推开了窗子。
屋外的李临淮有些傻眼。
李丝絮伸出手去够他:“还不快进来,大人要冻死丝丝吗?”
柳云莺这时候也凑过来,不满冷哼一声:“你翻墙翻窗找公主的时候还少吗?装模作样!”
李临淮要解释那会儿是公主年岁还小,如今公主已经长大了,很快是个豆蔻少女了。
但触上李丝絮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让他有一种自己若再推三阻四,反而是心怀鬼胎的感觉,无奈之下只好一个轻纵闪身入屋。
看李临淮不敢落座的样子,柳云莺无语的翻个白眼:“你也不是话本子里头的唐僧肉,公主又不会吃了你,本小姐留在这儿就是,如此不算你们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不会坏了小主子的清名。”
如临大敌的李临淮,这才拘谨的在炉火前坐下。
“你少说两句,大人如今懒得跟你计较。”
柳云莺一副伤心李丝絮胳膊肘往外拐的表情,李丝絮懒得搭理她,亲自沏了一杯热茶递到李临淮手中。
“这样的风雪天,让大人夜探含冰殿,本就不妥。”
李丝絮狠狠吁了一口气:“武充媛身边有不少高手,大人这个时辰才回来,丝丝都有些后悔今日让大人帮忙了。”
“大人先把外披脱下来,丝丝放在火炉上烤干。”
她不急着问夜探含冰殿的事儿,反而担心他着凉受寒,李临淮感觉心内有一股暖流淌过。
“臣是男儿,这点风雪无妨。”
在李丝絮的执意下,李临淮遭受了柳云莺几个白眼,才脱下袍子。
他告诉李丝絮:“公主安心,臣没被武充媛身边的人察觉到。”
“今日淑妃那么一闹,太子殿下也对武充媛起疑了,派人盯着含冰殿那边,臣利用了太子殿下的人吸引武充媛身边狄嬷嬷的视线,成功潜入进去后,又一直等武充媛熄灯安寝后才离开。”
这人为了不打草惊蛇,竟一直隐在风雨中替她打探消息?
知道用太子哥哥的人引开武充媛身边嬷嬷的视线,却一直蹲在风雪中受冷替她打探消息,李丝絮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将他脱下的袍子细心的摊开在火炉上,像是要将他今日受的风雪寒气全给烤干了。
喝下一碗热茶暖了暖,李临淮将夜探含冰殿的消息,事无巨细告诉了李丝絮。
“武充媛的确握着淑妃的致命把柄,因为太子殿下突然派人盯着含冰殿,她要提前动手了。”
李临淮问她:“公主有什么打算?”
烤了一晚上的炉火,李丝絮小脸红扑扑的。
李临淮和柳云莺都看着她,她沉吟片刻方道:“丝丝若什么也不做,任着武充媛抛出这个致命的把柄,对付淑妃,大人会觉得丝丝狠心吗?”
“淑妃虽是被武充媛利用,但她的确有害死丝丝的打算,若非丝丝机敏,还有大人暗中相助,丝丝这条命早葬送在京郊皇家别院。”
李丝絮继续说下去:“看在太子哥哥的份上,丝丝已经数次手下留情,但淑妃不知悔改,到现在还有要踩死母后的心思,那就容不得她了。”
李丝絮还在认真的解释,柳云莺在一旁忍不住插话。
“小主子你就是太顾全大局了,她是她,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早该将她一脚踩死了。”
与柳云莺一直不对付,也从不对后宫争端多话的李临淮,这次难得的跟柳云莺意见一致。
他点点头:“公主已经做得很好了!”
“臣知道今日德妃阻止淑妃,公主固然是不想坏了宫宴的缘故,也是为了太子殿下。”
李临淮有些心疼她:“公主为太子殿下已经做得够多了。”
看柳云莺和李临淮都安抚她,李丝絮无奈失笑。
不管是柳云莺,还是左清道率大人,好像看她都带着一层厚厚的滤镜。
她哪是那么纯良的人?
淑妃容不得她,她也早容不得淑妃。
想让她彻底消失,却不想让自己和皇后手上沾淑妃的血,不想太子与她们生出隔阂,才会借着德妃激怒今日来闹事的淑妃,然后引得太子哥哥对淑妃的举措生疑,从而逼含冰殿那位动手。
从皇后被打入冷宫那刻,她让淑妃和武充媛相互倾轧内耗,等一个斗死另外一个,最后她再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份心思她一直没有动摇过。
只是武充媛此人心思深沉,一直比较谨慎。
让太子哥哥盯上了含冰殿,果然武充媛就坐不住了!
“淑妃没了,并不会影响太子哥哥的储君之位,一个没有母妃的太子,更能让父皇安心。”
屋子里的炭火很暖,李临淮的外披很快烤干了。
他披上外袍离去前,李丝絮让柳云莺将准备的篮子取来。
“大人今晚辛苦了,让大人受累,这是丝丝送给夫人和老夫人的年礼。”
李临淮揭开篮子,看到奇奇怪怪的一长串肉,狐疑的看向李丝絮。
李丝絮忙解释:“这是丝丝和母后今日让人灌的腊肠,天气晴时拿来晒一晒,或者置放在火上烤干,等过年时拿来蒸一蒸,切成薄片下酒很不错,左羽林将军上次在冷宫吃过猪肉菜很喜欢,这个腊肠他应该也会爱吃的。”
“那臣替家父家母谢过公主!”
李临淮拎着篮子消失在风雪中,从书房回到寝殿,被窗外积雪映得亮如白昼的屋子里,锦被下探出一个脑袋。
“儿大不由娘啊!你跟那个呆木头话真多,比跟母妃还聊得来。”
鱼充容催促她:“快脱鞋钻进来,母妃替你暖好被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