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京郊十分幽静,天空出现了一轮勾月。
国公府的车夫,终于在李临淮的帮助下,砍下一段木头充当临时的车辕,又补好了砸坏的车轱辘。
看将军府四公子动作娴熟做这些修车的活计,李林甫在一旁惊叹:“四公子竟擅长做这些,实在令下官刮目相看。”
“不值一提!”
李林甫却不管他是如何的缄言寡语,借着夸赞他会修车一事,跟他攀谈上了。
“四公子这一手,是出征黔中时学的吧?”
像是想到了出征黔中的艰难,李临淮嗯了一声,点点头。
李林甫接着夸赞道:“下官十分仰慕四公子这样的人中豪杰,大人年岁轻轻,已经跟着辅国将军出征过黔中,擒拿了五溪首领覃行章立下大功。”
面对李林甫热心与他攀谈,李临淮神色有些拘谨,显然很不适应。
“太过谬赞了!”
李临淮有些不自在,看向国公府的车夫:“你在此地稍等片刻。”
说完,一个闪身纵着往山上爬。
原以为天色不早了,将军府四公子会急着引他舅父府上的车夫回庄园,没想到这个时候了,他不管夜色降临,还要坚持爬到山上去查看。
借着微弱的月光,见在岩上攀爬的人如一只灵巧的蝙蝠,李林甫眸光黯了黯。
比起李林甫,国公府的车夫显然更沉不住气。
见攀在岩石上的人消失在山峦夜色里,车夫吓出一身冷汗,他求助看向一旁的李林甫。
触上李林甫狠厉的眸光,这才没敢嘀咕出声。
好在一会儿,李临淮沿原路返回,一跃纵回了马车旁。
“还是四公子心细如发,没有山洪,近来几天也不曾下过雨,如何就有山石突然滚落砸下来?”
李林甫问他:“四公子可曾查出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没有,天色太暗了!”
李临淮眸色晦暗不明:“时辰不早,姜大人在等着他府上的车夫去接人,明日一早我再来查看。”
李临淮纵身上马,要引国公府车夫去李丝絮的庄园。
李林甫喊住他:“四公子,下官有个不情之请。”
“下官府上的庄园与舅父家的庄园挨着,离此处甚远,天黑赶路很是不便,这会儿下官已经饥肠辘辘,能不能跟着大人去公主的庄园喝口热汤充饥。”
李临淮面无表情:“那跟上吧!”
原本庄园给留了饭菜的,但因为李林甫及他的随从并车夫,也一起来了庄园,先前后厨给留的那些菜不够。
管事只得吩咐厨子另添几个菜。
等待厨子上菜的功夫,李林甫出来马车里拿点东西,见到一个婢女模样的人拦住了灶房打杂的小厮。
“阿贵,你们灶房的热水备好了没?”
“荷儿姑娘,你别催啊!”
小厮告诉她:“灶房开始备的一锅热水,先送去了太子妃和十公主那儿,这会儿左清道率大人又带了客人来庄子里,灶房要备菜,要热水还得等会儿。”
“还得等会儿啊?”
那个叫荷儿的姑娘一脸着急:“可是公主的那位贵客姜大人催得很急,说他夫人被今日山上砸下来的石头惊到,出了一身冷汗,要洗个热水澡驱惊。”
“这些贵人们也太过娇贵了,山上滚下来个石子,就能被吓成这样……”
小厮这话被那个叫荷儿婢女打断了:“什么都不知道尽嚼舌根,小心管事拔了你的舌头,那位姜大人可是当今天子身边的近臣,他夫人自然尊贵娇弱些,再说了,那位夫人被吓成这样,也是感觉今日那石子滚下来很蹊跷。”
“你想啊,不下雨没有山洪的,山上的石子怎么无缘无故滚落下来,还偏偏砸到了国公府的马车上,听说再砸偏一点,可就砸中了姜夫人。”
荷儿悄声告诉阿贵:“晚膳时听楚国公姜大人和他夫人提起石子砸下来时的凶险,太子殿下感觉不对劲,我去内院伺候时,瞧见太子吩咐他身边的护卫几句话,然后那护卫连夜出了庄子。”
阿贵来了兴致:“你是说有人要害楚国公和他夫人?”
“无凭无证的事情,哪儿敢瞎说,总归姜大人和他夫人差点被砸到,也是受了无妄之灾,太子殿下起疑也是应当的。”
荷儿叹气道:“我以前还羡慕那些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吃好的穿好的,现在想想大户人家也有大户人家的难处,你看姜大人那么大的官,还有人要害他和他夫人……”
大概是没要到热水,知道灶房要先备菜催也没用,荷儿聊完几句往内院去了。
李林甫却站在廊下,好半天没有挪动。
怎么办?
不但李临淮起疑了,连太子殿下也已经起疑,听了舅父舅母说今日凶险已经派护卫去查看。
但好在今晚夜色很暗,警觉如李临淮,爬上山坡都没有查出什么痕迹,那太子身边的护卫,一定也很难有收获。
只是等明日天色亮了,就有些麻烦。
太子身边那么多高手,还有一个跟着辅国将军出征过黔中的李临淮。
若是被他们看出什么痕迹,追查到自己身上,那就大事不妙了,别说在朝堂上斩头露角,他如今这个太子谕德的虚职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特别是站在阴暗处,看到一个黑影翻身进了院墙,李林甫连去马车上取东西的心思也没有了,忙折身回屋。
庄子里的饭菜很可口,都是特色的山珍和农家菜,但饿狠了的李林甫却一时食不知味。
楚国公府的马车被山下滚落的石子砸到,他府上的马车恰好经过,的确会引人起疑,若是别人且罢了,但不管是太子还是十公主,都是人精似的。
只有找一个替罪羔羊,他才能彻底摘清嫌疑,攀上太子或十公主。
灶房小厮阿贵将热汤端上来时,李林甫顺手就推给了楚国公府的马夫,只是碗推过去时,手指不小心浸到了汤里。
车夫一点都没有觉察到他细微的动作,反而因为李林甫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有些慌神。
从李临淮入山查探时,心里有鬼的车夫早心神不宁,这会儿对上李林甫的目光,吃得差不多的他忙起身,借口喂马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