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安信王不是说,放走大朗雅一事,跟公主无关吗?
公主自行跑来认罚,又是什么意思?
别说是满殿朝臣和暗暗着急的回朝将领,就是宇文融也一头雾水。
看到李丝絮没被大朗雅缠住,反而出现在了朝堂上,宇文融本就感觉大事不妙,她竟为了护住安信王自行认罪,宇文融又隐隐透出兴奋之意。
“关于大朗雅一事,因为事涉儿臣的清白,因此王伯才一力承担,事实上儿臣也参与了此事。”
安信王暗暗着急,朝李丝絮使眼色。
但李丝絮不管不顾,看向上首的皇上娓娓道来:“儿臣不能为了自己,让以命相搏,护我大唐安宁的边塞将士寒心,因此今日不得已出现在朝堂上,来说清楚关于大朗雅一事的始末。”
“我大唐将士不畏严寒,奇袭石堡城时,儿臣驻扎在石堡城外三十里营帐内随军行医,黎明之前,陆续有受伤的大唐将士被送来救治,他们的故土,还有亲人家眷等着他们平安归来,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大唐的英雄,儿臣身为随行的军医,自当拼尽全力救治每一个受伤的士兵。”
“天亮之时,第二批伤员送来了营地,儿臣在替一个晕厥过去的大唐士兵拔箭时,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抵在了儿臣颈间,来人便是吐蕃王爷大朗雅。”
李丝絮继续说下去:“唐军奇袭时,他在石堡城,意识到大事不妙,连夜走密道逃出石堡城,知道城外有唐军驻扎,若是唐军追击,他们难逃一劫。”
“大朗雅此人懂些医术,他从吐蕃动身,就是要去灵州找儿臣,想从儿臣手上得到救治伤兵感染的奇药,还有麻沸散的方子,他对儿臣十分了解,从攻城的焰火迷雾中,判断出儿臣就在大唐军营中,想着儿臣若不能为吐蕃所用,必定会成为对付吐蕃的利器,因此扮成伤兵潜入军营,要将儿臣劫持去吐蕃龙庭。”
听李丝絮不急不缓娓娓道来,说起被劫持的画面,满殿朝臣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可以想象到,若是公主被劫持去了吐蕃,大唐将处于被动的局面。
因为以皇上对公主的宠爱,不可能对于公主被劫持一事无动于衷。
好在他们的十公主聪颖灵慧,与左羽林将军家的四公子十分有默契,将大朗雅和他的爪牙骗出军营后,用智谋和医术反擒了大朗雅一行人。
朝臣们听到这惊险的一幕,只感觉事情跌宕起伏,在那样劣势的情况下,公主竟能扭转乾坤?
不说她一个女子,就是男子也不会有她这般镇定自若,这般有勇有谋。
好在,最后反败为胜,擒住了奸诈的大朗雅,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众人悬着的心落回实处,李丝絮又继续往下说:“儿臣想为征战的大唐将士尽己所能做些什么,因此是以男儿身随军行医的,王爷他本不知道儿臣的身份,但因为大朗雅的劫持,儿臣又与李临淮自小相熟的缘故,因此儿臣的身份暴露了。”
李丝絮说这话时,还看了一眼一本正经立在安信王身后的李临淮。
李临淮感受到公主的侧目,宠溺的笑了笑。
在上首听她说话的玄宗,忙清了清嗓子浅咳一声。
受了他父皇的提示,李丝絮接着往下说,将石堡城的重要性,以及吐蕃大军是唐军的数倍一一说清楚了。
“儿臣以为,大朗雅不过是一个附庸风雅的吐蕃王爷,我大唐有的是比他强数倍温润儒雅的读书人,与他相比,儿臣以为大唐争得实质性的利益更重要,因此才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劝安信王拿大朗雅当诱饵,将主要兵力放在沿石堡城路上设陷阱一事上。”
李丝絮挺直脊背:“事实也如儿臣和安信王琢磨的一样,经此一役,大获全胜,以石堡城为据点,为深入吐蕃拓地千里奠定了基础。”
“儿臣所做的事情,虽是为了李唐天下,为了边塞将领少受伤亡,为了边塞百姓免受烧杀抢掠,但是儿臣插手军中事务,仗着公主身份逼安信王以大朗雅为诱饵一事,致使放走了大朗雅这么重要的俘虏,此事是儿臣之过,的确该受罚。”
李丝絮匍匐在地:“父皇自小教诲儿臣该有担当,儿臣做错了事情,因此恳请父皇收回赏赐儿臣的封号和食邑之地。”
“而安信王做出抉择,的确是为了大局在权衡利弊,明知不可为,会被人抓住把柄,为了大唐的荣辱和利益,他还是这么做了,这样的安信王,儿臣以为他不该受罚。”
李丝絮说完这番话,玄宗好一会儿没出声,还瞥了一眼李临淮。
见那位不动如山,玄宗一阵气闷:“安信王既是权衡利弊之下做出的抉择,是他身为主帅该有的权力,朕若罚他,岂不是让边塞将领寒心。”
“此事安信王无过,他率我军将士拿下石堡城拓地千里有功,该重重封赏,朕意已决,安信王回朝任职工部尚书,即日上任。”
玄宗赞赏的看着李丝絮:“至于你,没有辜负朕的教诲,没有丢朕的脸,那便依你所言,从今日开始除去你扶风的封号,也收回赏赐的食邑之地。”
接下来就是安信王荣辱不惊跪地谢恩。
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宇文融万万没有想到,十公主竟会拼掉自己的封号和食邑之地,一力承担放走大朗雅的责罚。
听说公主差点被劫持走了,不但是皇上,就是满殿朝臣也是心惊胆战。
这会儿哪会站出来反对此事?
看着事情已成定局,宇文融一阵气闷。
然而,令他气闷的远远不止如此,接下来还有令他措手不及之事发生。
心甘情愿受罚后,跪在地上的公主突然起身,瞥了一眼最开始站出来禀奏安信王的李宙,然后似笑非笑看向他。
“李御史先前陈奏本公主和安信王放走了大朗雅,本公主已经澄清此事,也为此事受了罚,难道李御史就没有什么其它事情要禀奏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