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云山庄的探子原本也算是出类拔萃的。
起码在民间组织中,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优秀。
可再优秀的人,对上镇南王府的煞神们也很难讨巧。
被洛秦折磨了一通的黑衣人此时不复之前的傲气,真的变成了一摊烂泥躺在了钟璃的脚边。
钟璃垂首看着他,淡淡地说:“你是依云山庄的人?”
黑衣人本不想动弹。
洛秦却狠狠地在他身上踹了一脚。
“吭声!”
黑衣人想到自己刚刚受到的生不如死的折磨,也不沉默装死了,忙不迭地点头。
钟璃笑了。
“你的主子是谁?”
黑衣人有气无力地说:“庄主郝竹青,少庄主郝轻云。”
钟璃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幽幽地说:“那你们庄子中,可曾有过来历不明之人?”
问这话的时候,钟璃的神色平静,看不出半点端倪。
却距离她最近的霍云齐却看到,她白皙的指尖深深嵌入了掌心的皮肉,袖口都染上了一丝血色的暗红。
黑衣人似乎是没想到钟璃会这么问,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
他失神的瞬间,钟璃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飞快地闭了闭眼,哑声说:“那人此时正在何处?”
钟璃的问题跨越太大,以至于黑衣人难以适应她的节奏,不自觉地被她带着走。
他猛烈地咳出了一口黑血,才喘息着说:“你说的,可是一个男子?”
钟璃静静地盯着他,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黑衣人被她幽深的目光看得心头发怵,不等迟疑就说:“少庄主不久前的确是带回来了一个身份不明的男子,只是我不知道,那人是否就是你想找的人。”
不管是不是,这个身份不明的人,钟璃都找定了。
她掩饰似的转身背对着众人,让人无法看清她此时的表情。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
“是么?那你口中的男子,如今现在何处?”
最大的秘密都说了,剩下的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必要了。
黑衣人艰难地喘息了几下,低声说:“山中地动频繁,庄主与少庄主决定今夜迁走,那男子作为少庄主认定的夫婿,自然是要跟着少庄主一起走的。”
钟璃原本很复杂的情绪,在听完黑衣人这番话后,竟然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少庄主认定的夫婿???
霍云齐和秦鹤对视一眼,两人的脸上全是难以言喻的惊恐。
祁骁失踪的时候,难不成还抽空给自己找了个豪富的媳妇儿?
他找媳妇儿了,那钟璃怎么办?!
众人心中戚戚的时候,钟璃似笑非笑地说:“少庄主认定的夫婿?你确定?”
男子想也不想地就说:“那当然!”
“我们少庄主看上的,不管是人还是物件,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钟璃啧了啧,语气听起来似乎还颇为遗憾。
“那这次就很不凑巧了。”
要是那个所谓的少庄主看上的夫婿是祁骁,只怕她的打算就要落空了。
毕竟……
那个男人是她的。
黑衣人口中得到的情报,已经足以让钟璃确定太多事情。
例如,失踪了半年的祁骁,很有可能就在那个所谓的少庄主手中。
至于祁骁为何不逃走……
听完男子的解释,钟璃的神色变得格外微妙。
竟是武功全失了吗?
钟璃沉默的时间太久。
以至于前去探路的霍云齐回来了,她还愣愣地没有回神。
霍云齐走近后低声说:“王妃,我去前边看过了,这人说的,应该没错。”
大概是太过自信,想着绝对不会有人进到山中深处,故而越往里走,大批人马经过的痕迹就越明显,甚至不曾掩饰。
霍云齐很轻易就找到了大方向。
听完霍云齐的话,钟璃淡淡地说:“跟上去,务必小心不得让人发现,如果……”
钟璃艰难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在霍云齐担心的目光中无奈地说:“如果确定前边的人中有王爷,先不要轻举妄动,找准机会再动手,一定……”
“一定要确保王爷的安全。”
如果黑衣人的话是真的,祁骁已经武功全失沦为常人了,那钟璃自然第一需要考虑的就是祁骁的安全。
否则到时候乱七八糟地动了手,万一伤着祁骁怎么办!
霍云齐也想到了黑衣人的话,表情复杂地嗯了一声。
“王妃放心,我会注意的。”
钟璃他们暗戳戳的紧跟痕迹追了上去。
走在前头的郝轻云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她叫来了随身的侍女,说:“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
侍女摇头,低声说:“不曾。”
郝轻云皱眉。
“去了几个了?”
侍女眼中忧虑更甚,说:“五个。”
依云山庄的探子,都是从小就精心培养的精锐。
这些人出手,从未有过这种一去不回的情况发生。
如今这种情形,抛开万中有一的纯属意外,那唯一能说得通的解释,就是这些人都遇上了难以预测的意外。
或者说,落入了别人的手中。
谁抓了他们?
又是为了什么?
自己的行踪是否已经从探子嘴中暴露了?
郝轻云脑海中飞快闪过这几个问题,当机立断就下了决定。
“别再派人去打探消息,兵分两路,一路按原计划加速前进,另外一路绕路返回庄中,找机会再出去!”
郝轻云的当机立断让原有的人马立马就分作了两头,并且开始掩盖行过的痕迹。
在前头出发的郝竹青得知后,赞成了郝轻云的决定,并且还命人启动了山中隐藏的机关。
依云山庄在贝奇山中经营百年,设置下的机关迷阵无数。
这些被启动的机关,也给随后跟来的钟璃等人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再一次险些被机关误伤后,霍云齐脸色阴沉地说:“咱们被人发现了。”
一身黑衣眼神却亮得惊人的钟璃听了,无声嗤笑了一下,轻描淡写地说:“那么好几个人都被咱们抓了,发现不对是正常的。”
若是这都还发现不了不对,那岂不是辜负了依云山庄天下第一大庄的名头?
钟璃对被发现并不意外,毫不迟疑地下了决定。
“与在贝奇山前方救援的人通信,派兵驻守每一个可能的出口,严防死守,绝不能让任何一个可疑之人出去。”
“另外,放信号通知附近的所有驻守军,全力包围贝奇山,不得放走任何一个从山中出去的人!还有,让人加紧在附近的村庄幸存者中寻找有经验常年进山的猎户带路进山,我就不信,这贝奇山当真无人闯入过!”
钟璃的命令被一个接着一个发下去。
暗黑的天空中也绽出了一朵火红的焰火。
上一次焰火燃起,是祁骁在相国寺后山出事的时候。
此时焰火重燃,不光是震惊了附近的驻军,也震惊了正被郝轻云带着从小路逃窜的祁骁。
祁骁蒙在黑布下的眼睛逐渐变得深邃,搭在膝盖上的手也在无声攥紧。
这是镇南王府的信号。
是阿璃来了。
在无人注意的时候,祁骁趁机将自己身上的衣摆撕扯成了碎布,背对着监视自己的人,尽可能毫无声息地顺着车窗的缝隙扔了下去。
碎布不过手指头大小。
在黑夜中是难以看清的。
可就是这点儿看似不起眼的碎布,为追上来的钟璃指明了方向。
福兮一改往日的懒散,上蹿下跳地在无人注意的草丛中,从路边的缝隙中找出了祁骁扔出的所有碎布。
它献宝似的将碎布递到了钟璃眼前,也成功让钟璃红了眼。
这是祁骁的东西……
钟璃咬牙压下了心头翻涌的复杂,哑声说:“全力追近,务必小心王爷安危!”
身后众人齐声应是。
有了钟璃的命令,他们不再小心掩饰自己的行踪,大刀阔斧地追了上去。
他们赶上的速度,比郝轻云想的快上许多。
等意识到身后追击的人已经到了的时候,郝轻云眼中多了一抹难以置信的惊诧。
她脑海中闪过之前天上绽放出的诡异焰火,猛地冲上了载着祁骁的马车。
她毫无征兆地掐住了祁骁的脖子,狠狠地咬牙。
“是你!”
武功全失的祁骁难以抵挡盛怒之下郝轻云的攻击,被掐得不住咳嗽,却一个字也没说。
郝轻云一直萦绕在脑中的迷雾逐渐散开,落在祁骁身上的目光透着无尽杀意。
“只有你会有可能引来来路不明的追兵,一路上也只有你有可能暴露我们的行踪,这都是你做的,那些人是来找你的,对吧?”
郝轻云说的是疑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面对郝轻云的猜测,祁骁无谓地撇嘴一笑,凭借着蛮力,生生掰开了郝轻云掐住自己脖子的手指。
他轻描淡写地说:“我如今不过是个武功全失的废物,还被你这般严密看守着,我能做什么?”
郝轻云满脸阴沉地看着他不说话。
祁骁呵了一声,幽幽地说:“更何况,真是我的话,你又能如何?”
信号已放,钟璃必然在他身后不远处。
钟璃绝不是轻举妄动的性子。
她能追踪至此,就证明钟璃带着足够威胁到郝轻云的人。
否则郝轻云也不至于会如此失态。
此时此刻,祁骁才是郝轻云不得不好生护着的保命符。
要是祁骁在郝轻云手中出了半点差错,不光是钟璃,就算是看见信号的百万镇国军,也绝不会轻饶了她。
祁骁将郝轻云脸上的惊疑不定复杂尽收眼底,心情微妙地扬起了嘴角,眼中尽是无尽的幽深。
“你口口声声说要我入赘,那你可曾想过,我究竟是什么人?”
郝轻云满眼阴冷地盯着祁骁。
祁骁轻轻一笑,眉眼舒展间,自然而然地流淌出贵公子的风流高贵。
他掀唇淡笑,漫不经心地说:“镇南王妃的男人,岂是你可妄想的?”
就算他被迫在此停留。
领兵上阵的镇南王妃,可不是好说话的性子。
这不,带着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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