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意哪里容得下他这么激,大步往前走,身上全然没有任何惧怕的模样。
萧景夙走在她后面,又是一笑。
很快就从海里走到金色沙滩上。
到达沙滩,顾意就有种像是被人盯着的毛骨悚然的可怕感觉。
她停住脚步,眼皮跳个不停,紧接着继续往前走。
沙滩上有个坑,还有一些残败的树枝,像是烧火的痕迹,这里果然有人居住。
萧景夙慢慢的走,奈何顾意走得更慢,他很快就走到了她前面。
他面色倒是没什么表情。
沙滩上走完,就是一片树林子。
唰唰唰的声音响起来,紧接着就有两个人林子里冒出来。
顾意吓了一跳,悄咪咪的站到萧景夙身后。
那两人是青壮男人,面色凶悍,看见萧景夙时,满是戾气的表情便松了松,很是恭敬的拱手。
“参见王爷。”
萧景夙背手在身后,冷清道,“免礼,近日训练如何?”
其中一人便道,“刘将军安排的,军师时时来监看,没有出什么乱子。”
“王爷,您咋来了,也不通知一声,刘将军都不知道。”
萧景夙摆了摆手,“本王自己四处看看,你们继续巡查。”
两人拱手,走得时候还不忘记悄咪咪的朝站在他身边的小娘子看去。
稀奇,从来没有见王爷和哪个女子靠的那么近。
顾意眼神古怪的抬头看他,他实在太高了,必须要抬高下巴才能与他对视上。
“走吧。”
他拉住顾意的手腕,拐了个弯,往密林深处钻去。
这里边儿,是一个军队?什么军队藏着掖着,藏得那么严实?
顾意的右眼皮又狠狠跳了一下。
总感觉有啥不对劲。
在密林走了一会儿,便感觉到有种大地在震动的感觉,一声声吼声传来,不像是野兽的,像是人的,整齐而有力。
密林中心,修建了整整齐齐的木房子,一整排,而房子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比武场。
比武场上,好像在比试什么,一会儿就发出整齐的欢呼声。
好多人啊。
顾意忍不住感叹。
这么多房子,像是个小城镇,这人总共得成千上万了吧。
萧景夙一到那里,便有人认出来了。
不少将士连忙朝着他行礼,好奇惊艳的目光纷纷望向顾意。
萧景夙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顺便问了问比武场的状况。
“先前已经进行了十几轮了,到了决赛,只剩了五人,他们五人便是最厉害的……”
“那你呢,打赢了几人?”他看了一眼他脸上的青紫。
那小兵便是一脸惭愧,“我只打赢了一人,便被王元霸给打下来了!”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无妨,下次坚持三轮吧,得打赢两个人。”
小兵眼睛顿时发亮,像是受了鼓舞,连连点头,浑身的血液都是滚烫的,就连声音都响亮洪大几分,“我一定会!”
这似乎就是个普通兵士,明知他的身份,却能在他面前侃侃而谈,同时恭敬有加,也不知是这个小兵胆子大,还是萧景夙真的如此随和。
萧景夙笑了笑,便专心看台上了。
顾意将这一切看尽眼底,心底隐约明白了什么。
“你带我来就是看这些的吗?”
萧景夙嘘了一声,示意她看完比试。
顾意便看向比试台上。
两人大汉,一个壮硕无比,另一位与之相较显得无比瘦弱,两人打了几个来回,还没分出胜负。
“哎,刘奇已经很不错了,能够在莽八面前坚持那么久,也算是条汉子。不过,他还是早点认输吧,再被打几下,感觉人都会被废掉。”
“你觉得谁会赢?”
顾意一怔,浑然不在意的道,“那瘦子。”
萧景夙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好眼光。”
她嘴角抽了抽。
最终竟然真是刘奇赢了,瘦子把胖子打趴下了。
就连顾意都震惊的不行。
她随便说说的呀。
刘将军听说萧景夙来了,从比武台上跑下来,就到了他面前。
“王爷,您可好久没来了!”
他嘿嘿一笑,挠了挠脑袋,“这群兵崽子,实在还差得很,我肯定给您练出一支无比强大的军队。”
他又看了看顾意,众兵将观察了许久,始终不敢提出的问题,终于由这个大老粗提出来了,“王爷,这位是……?”
他道,“她姓顾。”
刘将军笑了笑,粗狂的脸上满是暧昧,“原来是顾小娘子。”
顾意有些不适的移开视线。
这群单身大汉,脑子里除了想这个就没有别的想头了。
“你不用跟着,本王自己走走。”
萧景夙拉过她的手,走到了另一处地方。
造船处,这里有不少工匠在劳作,砍木头,做船板,组装,不少刚刚成型的大船立在屋子周围,很是壮观。
他竟然还搜罗了那么多的工匠,想必造的船也多的不行。
顾意这回是真的震惊了。
另一个是打铁的地方,里面全是兵器,箭镞,刀枪,冷兵器多的看不过来。
顾意渐渐心惊,无比心惊,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里。
“你够了没有?带我来这些地方做什么?我并不感兴趣。”
为什么带她来这里?萧景夙脸上露出短暂的迷茫之色。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想带她来而已。
“我要走了。”
顾意压住心底的慌乱,转身就走。
却被男人一把抓住纤细的手腕,“你之前跟我说过,猜我是不是要造反,我让你亲眼看看,可曾看见?”
“你疯了?疯子。”
顾意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和震惊。
她那时候,只是随便说说,开开玩笑的,并没有具体想过造反究竟意味着什么。
可参观了这个岛,她才意识到,真正的造反究竟会有多残忍。那些冷兵器都会刺进别人的胸膛,挑出别人的肠子,无数人用血肉去拼,无数人会死亡,一个地区的太平日子没了,他若造反,她们一家的太平日子也没了。
这些与她无关,大不了她跑就是了,可哥们儿,你把这些让她看是几个意思啊?想把她收编入伍吗?
“你明明,很容易接受这件事。”萧景夙似乎不懂。
顾意深吸一口气,“我只是一个平头百姓,并不想参与一件那么大的事情。”
他静静的盯着她。
“可你知道了。”
不知为什么,她那么竭力的想要跟他撇清关系,他心里闷的难受,很是难受。
顾意便是瞳孔一缩,“你这是想要强行拉我上贼船喽。”
他不说话。
突然,一个极快的身影从树后面窜出来,跑到顾意面前,就跟萧景夙打了起来。
正是大郎。
顾意见到弟弟,心里吃了一惊,又慌得不行,这死孩子,让他不要上岸,怎么又跑上岸了。
他们两个打了起来。
大郎力大无穷,基本功扎实,又是天生习武的料子,一般成年男人都不是他的对手,本来以为,他不至于落入下风。
岂料,萧景夙三下五除二,就将他制服了,把他的脸压在地上,他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顾意倒吸一口凉气,真没想到,他竟然还是个练家子,如今轻松的制服大郎,还不是一般的练家子。
“你放开大郎。”
她连忙跑过去,关切的看向大郎。
萧景夙没说什么,直接爽快的松了手,看向大郎的眼神有些赞赏,“小孩,你的身手倒是还行。”
大郎甩了甩手,因为输了面色有些涨红,又羞又恼,很是愤懑。
“没事吧?可曾伤到哪里?”顾意拉着他的手,认认真真的打量。
大郎的面色更红了,“我无事,阿姐不必担心。”
他脸上有些擦伤,手臂的摆动也有些不自然,顾意看在眼里,哪里开心的起来。
“阿姐,我会保护你,绝不让任何人伤害你,他若是欺负你,我便与他同归于尽。”
大郎满是敌意的望着萧景夙。
萧景夙眯着眼睛,回望回去,一个才与他胸膛一般高的半大孩子,气势倒是很足,不愧是骨将军的长子。
顾意锤了一下他的脑袋,“胡说八道什么!他没有伤害我。”
“倒是你,不是不让你下船吗?”
她的眼睛眯着,显得很是危险。
大郎缩了缩脖子,“我,我就是担心长姐,才下船一探究竟的。”
他哪里能让长姐一个人去这个荒无人烟没有半点安全保障的小岛。
顾意见他满脸关切,心软了软,无奈的叹息一声,“死孩子,真是不听话。”
大郎撇了撇嘴,又爱装大人,不过比他大一点点而已。
她又想到了造反的事情。
脑子里又不禁冒出一些记忆,都是原主的记忆,从各种人嘴里听说的一些时局大事,都说当今皇帝荒唐无道,宠妾灭妻,导致上行下效,妻妾相争,硝烟弥漫,不少大族都因此闹出了笑柄,惨烈程度半点不比上战场差。
皇帝还宠信奸臣,奸妃,不理朝政,导致贪官污吏横行,许多地方都出现了因贪污而引发的动乱。
比如贪污水利工程款项,导致做成豆腐渣工程,一场绵延的大雨就让一切显出原形,百姓生灵涂炭,还有几处州郡出了旱灾,水灾也频发,像是亡国之兆。
原主只是偶尔从别人嘴里听闻,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觉,毕竟他是大家闺秀,吃穿不愁,每日想的就是女红,学习琴棋书画。
对将军爹的关注会多一些,皇帝对便宜爹的宠信是首屈一指的,所以,对于便宜爹战败,皇帝对顾家的处置如此狠厉,倒是惊呆了一众人。尤其是顾家人都不敢置信。
直到被吵架,被流放,到了流放路上,吃苦受罪众人才渐渐醒悟过来。
皇帝他可真是个刻薄寡恩的皇帝啊,从前将军爹给他办好了多少事儿,把他的江山守得牢牢的,如今战败一次,便是万劫不复的罪过。
顾意想,倒真不是个好皇帝,而且,根据她从历史书看来的经验,应该很快这个国家就得重新洗牌了。
平静的日子不多了,群雄逐鹿,乱世豪杰的时代很快就会到来了。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嘛。
而眼前这个男人,萧景夙还真有可能在其中占领一席之地,成为一方霸主呢。
而且,她很喜欢这个地方,萧景夙明显是把这个地方当做大本营了,她如果不想离开,本来就跟他是一方的。
她得相信,得祈祷,祈祷他造反成功,这样,这个地方才能得到安稳,永久的安稳。
况且,他们顾家,早已是被皇帝流放废弃的,不换一个皇帝,他们就永远不会有翻身的时候。
无论什么时代,权柄都是很重要的东西。
顾意缓缓的想。
她似乎没有什么反对的理由。
“这件事我不会说,我肯定守口如瓶。”
顾意看向他,“你想让我成为自己人,我会考虑这件事的。”
萧景夙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意。
“王景的事情,你能告诉我了吗?”
顾意看向大郎,“你先回船上,我一会儿就回来。”
大郎看了萧景夙一眼,冷冷的,又重新看了一眼姐姐,关切的。
最后还是走了。
萧景夙看着,嘴角狠狠一抽。
“你这弟弟,让你训得跟条狗似的。”他道。
顾意笑了笑,笑得格外迷人,“狗狗乖,看着就开心,将来我也得找个这样的男朋友呢。”
听她的话的,关心爱护她的,把她放在第一位的。
他:“……”
“你说啊,参观也参观完了,你该说了吧。”
萧景夙狭长的眸子看着她,“他对你有很深的眷恋,他爱你,这是我听到的。”
他纠结了很久,说不说,每次感觉到王景残留的情绪时,他都有些透不过气,心酸无比。
而眼前的小娘子,在听闻这句话时,眼眶已经红了。
只是她已经哭了几次,不应该再哭了,“还有吗?”
“我问了悟道和尚,他去哪里了,是不是消散了。”
他盯着她,看着她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紧张,这才缓缓道,“他说,没有,但也差不多了,做出如此违背天道的事情,总要付出代价的,但是解决的办法并不是没有。”
“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