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宋九兮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
浮翠进来为她梳洗，宋九兮从敞开的窗外看到了她抱回来的那只猫。猫趴在墙头上，甩着尾巴，晒着暖阳。
这只猫大概是被沈长书娇养久了，不喜旁人。府里也只有青姨能靠近它，其他人一靠近它就会伸爪子挠人。
宋九兮收回视线，问：“将军呢？”
“将军一早上朝去了，让奴婢告诉夫人，将军下值了后就会回来。”
宋九兮点了点头，燕述白本是去江南处理水患的事，后来查出来的一系列事都跟他有关。燕述白如今回京了，肯定要回朝述职的。
此时御书房内，内阁大臣刚议完事回去，圣上将燕述白留了下来。
圣上坐在龙案后翻阅着燕述白的述职奏章，对于江南的事燕述白写的不多。圣上问起他就说他手里证据不足，等燕国公回来，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圣上沉默不语，等奏章看完，他拿起另外一份奏章往前一递。“你看看这份锦衣卫的调查报告。”
燕述白走上前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是锦衣卫调查太子谋害二皇子的事实。
从太子污蔑二皇子谋反，到毒杀方家庄一众，到如何伪造一百万两黄金，最后又是如何串通户部上下，将这一百万两黄金抹平的。
太子在这其中所做的桩桩件件，都有证据。
这些证据当初是周放宴的小厮给他们的，如今经由锦衣卫递交到了圣案面前。
还有昨日宋晚晚想寄到北齐的那封信，也一并夹在其中。
“述白你看看，你看看，朕以为他胆子大到敢在江南操纵风雨，没想到这么早之前，他就想要朕的位置。甚至不惜杀害手足，那时候朕都还没登基呢。他杀了老二，就是为了储君之位！他眼里还有朕这个父皇吗？！”
“陛下息怒。”燕述白垂下眼，淡淡地道。
圣上重重一拍桌子，怒喝：“如今证据确凿，等江南的事查清楚了，朕要他的脑袋！”
燕述白沉默不语，这种时候他不会插嘴。圣上要杀他的儿子可以，但不能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圣上发完火，脸色红白交加，身体往后面靠去。刚才龙威凛然的陛下似乎一下子瘪了下去，如今他看上去既苍老又颓然，头发白了大半，脸上皱纹横生。
燕述白当没看到，垂下眼。
圣上按着额头，喊：“崔福。”
“奴婢在。”崔公公手捧着一个漆盒，走到圣上面前将漆盒打开。圣上接过瓷瓶，倒了一颗丹药吞进嘴里。崔公公服侍圣上吃下，才退到了旁边。
燕述白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他吃这丹药了，他之前劝过，但圣上并没有停的意思。
燕述白便不再多语了。
圣上吃完丹药，脸色好了许多。他看着燕述白，目光复杂。“述白，之前让你在六部轮值，如今你还想继续吗？”
燕述白眉头暗挑，诸多思绪一起涌现。
圣上和他都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当初燕述白不愿入六部，那就是不想要这个位置。但除夕夜那日，燕述白答应了去六部，也意味着他会听从圣上的安排，开始角逐大位。
不管他真心是不是这样想的，但他应下了，圣上是有打算将他一步步提到无人敢置喙的位置。
如今圣上又提起，还问起他的意思，燕述白察觉到了圣心的动摇。
他不动声色地垂首道：“臣一切听从陛下安排。”
圣上神色恍然，眉眼间的倦色掩都掩不住。他看着燕述白这张跟盛明雪相似的脸，似乎想到别的地方去了。
燕述白已经听说了在他去江南的这些日子，圣上隔三岔五就不上早朝，只让通政司将奏折都拿到内阁。若真的重大的事发生，内阁才会禀报到圣上面前。
圣上自登位以来，算不上勤勉，但也绝对不耽误政事。如今圣上已经五十有七，处理政务多有迟怠。
一旦太子倒台，储君之位将会越发激烈。
因为人人都能看的出来，龙体有恙。
朝臣们也会频繁上奏折，催促陛下尽快立下储君。
圣上如今提起这个话题是什么意思？
燕述白思忖着，圣上摆了摆手让他出去。燕述白从御书房里出来，一路都在想着刚才圣上的问题。
对于他的身份，他自小就知道。因为那时圣上将他接进宫里，就明确跟他说了他的身份。
也是在那时，圣上就表露出要将天下留给他的打算。
这些年来圣上也一直没改过主意，如今怎么变了？
即使燕述白对那个位置不在意，但如今后宫中有盛明雪，他不得不多想一分，盛明雪接下来想做什么。
燕述白走到一处僻静处，一个小太监走上前来。他迅速给燕述白行了个礼，随后低声道：“明将军，雪妃娘娘前些日子偷偷见了燕国公。”
燕述白猛地皱眉，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燕国公离京的前一天。”
燕述白抿起了薄唇，神色难看。盛明雪假死才进了后宫。这个时候她应该捂紧自己的身份，最起码对燕鹤荣捂紧身份才对。
可是她却见了燕鹤荣。
她会跟燕鹤荣说了什么？跟这次去江南有关？还是说她又想做些什么？
燕述白眉间染上了戾气，若盛明雪真是前朝人，她想颠覆大衍，他燕述白不会同意。
“明将军还有一事，皇后娘娘对乐安郡主一直很热情，似乎想将她许配给太子。不过太子出事后，皇后娘娘就没有任何动静了。”
“没有动静？是无法动了吧？”燕述白冷笑。
小太监低声说：“坤宁宫里我们的人进不去，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似乎跟雪妃娘娘有关。”
小太监告诉他这个消息后，又偷偷离开了。
燕述白在皇宫里安置的人，虽然都不在高位，但他们个个机灵，有些还会些身手。不然他是外臣，若没有这些人他对皇宫里的消息一概不知。
若真是那样盛明雪想要做什么，可太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