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马车,韩佑详细的询问了起来。
王海刚才从牙行跑出来后,正好路过墨香阁,见到不少公子哥搁那买书,这才想起来当初自己托墨香阁东家帮韩佑售书。
闲着也是闲着,王海就寻思进去问问,结果这一问才知道,销售量节节升高,空前火爆。
唐镜雇了不少人抄录,都亲自上阵了,依旧供不应求。
周衍、张卓更加佩服韩佑了,因为幽王府也买过这些书,那是相当的攒劲了,没想到是出自韩佑的手笔。
韩佑得意扬扬,这算什么,改天自己以门房秦大爷为主角写个长篇虐恋纪实小说,满京城得卖疯了。
根据唐镜所说,不止是公子哥,不少达官贵人的府邸也来买书,前段时间还有俩太监。
韩佑就很纳闷,太监一般都是帮皇帝办事的,不可能给禁卫买书,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周老板这鸟人挺没正事啊。
韩佑对王海说道:“我和殿下去趟城外,你回京兆府找你大哥,打听打听墨香阁东家的底细。”
“小的这就去。”
王海好就好在这,干啥啥不行,跑腿第一名。
韩佑也是好就好在这,从来不“冲动”,做事都留有余地,就和要唐镜给他当牛马似的,不说马上虎躯一震,得明天再震,留点时间搞清楚这小子为人怎么样。
周衍不由问道:“先生为何要招揽墨香阁的东家?”
“让那些苦命的孩子帮他抄书,发卖。”
周衍噗嗤一笑:“先生莫要忘了,皆是百姓之子,哪里识字。”
“也是哦。”韩佑挠了挠后脑勺:“所以那家伙得教孩子们读书识字,读书识字了,才能抄书给他赚钱,没毛病吧。”
周衍想了想,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是吧,又有点无懈可击,好像是这个理儿,韩佑什么意思他不确定,他只能确定那墨香阁的东家应该是被坑了。
韩佑冲着驾车的张卓喊道:“去城西,出了城笔直走,走三里下官道。”
“西郊?”
张卓回过头,神色莫名:“三里官道,那不是…马家的庄子?”
“是吗?”韩佑微微一笑:“这么巧吗,听说马家庄子旁边是前朝太仆寺员外郎魏闻简的宅子,挺大个地方空了好久,去看看,行的话买下来。”
张卓苦笑连连,他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韩佑了,看似天上一脚地上一脚的毫无章法,似乎总是有着某种深意。
韩佑没说,张卓也没办法问,只能扬着马鞭驾车。
谁知到了官道没等下去,韩佑喊了声“停”,钻出马车后,又爬到车顶,摆了个蜘蛛侠的造型往那一蹲。
张卓神色微变,顺着韩佑的目光望去,正是占地广阔的马家庄子,平日里,马如龙就在庄子里待着。
庄子里的庄户不少,见到有马车停下了,不少人往这边看。
看的多了,就不免有人过来询问。
来的是两个年轻人,看那模样就知有番人血统,瞳孔淡黄,头发也是枯黄,拎着棍,面色不善。
马车并没有幽王府的标记,二人来了,望向车顶的韩佑。
张卓摸向后腰,那里别着一把短刀。
韩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捡了两块石头,嘿嘿一乐,直接砸在了其中一名庄户的脑袋上。
两名庄户火冒三丈,刚要骂,韩佑笑道:“车里坐着的是幽王殿下,靠近半步就是刺王杀驾,半个时辰内,京中京卫出城将马家庄子踏为平地,寸草不生,鸡蛋黄都给你摇散了。”
俩庄户闻言一愣,周衍掀开了帘子,小脸笑嘻嘻的。
没见过王爷,但是那麒麟袍极为显眼。
韩佑又扔出一块石头,还是砸在了庄户的脑袋上:“不跪,等摇鸡蛋黄呢?”
俩庄户脸上闪过一丝怒意,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只能双膝跪地,喊一声“殿下安康”。
韩佑挥了挥手:“去,叫个管事的出来,马如龙能来最好。”
俩庄户也不知道韩佑什么意思,只能快步跑回庄子里。
张卓略显紧张,低声问道:“先生意欲何为,为何将那马如龙叫出来?”
“还能干什么,你不是侍卫头子吗,见到马如龙后直接跑过去一刀攮死他。”
张卓咧着大嘴,傻了,搁这翻跟头不给瓜子,逗傻子玩呢?
“看你那怂样。”韩佑哈哈一笑,坐在车顶上:“咱是光明磊落之人,要搞人,不玩阴损的,堂堂正正的来。”
张卓都气乐了,他觉得韩佑要是光明磊落之人,那吴勇和柳文冠都能够称之为道德典范了。
摸了摸后腰的短刀,张卓抬头正色道:“先生如何行事,本将管不到,不过莫要将我家殿下牵…”
“滚一边去。”
跳下车的周衍一脚踹在了张卓的屁股上,笨手笨脚的趴到了车顶,坐在韩佑的旁边。
张卓郁闷不已,他觉得爱没有消失,只是转移了,小王爷的爱从自己身上转移到韩佑身上了。
远处,一名老者骑着健马赶来。
来者须发皆白,六十多岁,精神抖擞,人在健马之上身形不动,只是穿的却是布衣。
张卓暗赞一声:“好俊的骑术。”
“你给他磕一个得了呗。”韩佑猛翻白眼:“夸谁呢,仇人,明白吗,见谁都夸,脑子有病吧。”
快到官道,老人一拉缰绳,胯下战马人立而起。
松缰绳,翻身下马,动作一气呵成,老者快步来到马车前,躬身施礼。
“不知殿下前来,有失远迎,幽王殿下海涵,老朽马如风见过殿下。”
韩佑颇为诧异,马如风,正是马家老大,马如龙的亲大哥,可以说的上是马家的二号人物了。
“马老是吧。”
韩佑支着下巴,嬉皮笑脸的说道:“我叫韩佑,现在没官职,算是跟着幽王府混,不过还有个身份,这个身份您得记着。”
马如风抚须一笑:“老夫听说过你。”
“查税的事是吧,别提了,就因为查税的事,好多人认为我是人才,就比如当朝宰辅申屠罡老大人,所以呢,我这个人才就被申屠罡老大人委以重任,这也是今天为什么我到这来的缘故。”
“哦?”听到申屠罡三个字,马如风脸上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以后咱们有的是机会见面,多见几次,就能确定是你们马家死还是我韩佑死了。”
张卓扭头看向韩佑,一副大哥你啥意思的表情。
韩佑没理他,望着马如风继续说道:“当然了,你们肯定觉得我就是个无甚声名的小人物,你们马家说搞死也就搞死了,不过宰辅让我给你们马家带句话,要是敢玩下三烂的,那申屠罡老大人可就没底线了,所以,搞我行,陷害我行,攻讦我行,怎么都行,唯独一件事,别杀我,别用下三烂的手段杀我,用了,申屠罡老大人就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因为我个小人物,不值当。”
马如风突然笑了,哈哈大笑,没吭声。
韩佑抱了抱拳:“那行,麻烦您了,该干嘛干嘛去,告辞。”
说完后,韩佑跳下车,将小王爷抱下来后,二人钻进了车里,张卓赶紧驾车离开。
马如风望着离去的马车,笑容渐渐隐去,面色也是愈发冷淡。
“申屠罡,你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低声说了一句,马如风上了马。
再说马车之中,张卓想骂人了,回头也不叫先生了,直呼其名。
“韩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陛下千叮咛万嘱咐,莫要让马家知晓陛下要对付他,你怎敢如此!”
韩佑耸了耸肩:“我说陛下要对付马家了吗?”
张卓闻言一愣,摇了摇头:“那倒没有,你说的是宰辅大人要对付他们。”
“这不结了吗,我可没提陛下。”
“可你为何要提宰辅?”
“你是不是傻,我就是个小人物,真要是给马家人逼急眼了,他们无法无天,直接派刺客给我宰了怎么办。”
张卓昧着良心说道:“马家不会如此猖狂吧。”
“要是不猖狂,陛下为什么给仪刀卫的陆百川派来?”
张卓老脸一红,还真是这样。
周衍若有所思,口气不太确定的问道:“先生如此行事,是为了祸水东引?”
韩佑欣慰至极,拍了拍周衍的脑袋,等同默认。
不算是祸水东引,而是为了保命。
马家人做事不计后果,要是知道某个“小人物”跟他们过不去,直接派人刺杀都不是没可能。
可要是知道他韩佑是宰辅的人,知道玩下三烂的手段的话,宰辅也会阴他们,马家自然不敢用阴损的方式对付他韩佑了。
除此之外,韩佑过来算是下了“战书”,无论做什么事,马家人至少觉得这小子还算讲江湖道义,就算要报复针对的也是申屠罡,因为他们知道除掉了韩佑也不无法对申屠罡伤筋动骨,等同于老宰辅为韩佑分担了一大部分火力。
更重要的一点,韩佑过来下“战书”会营造给马家一个错觉,那就是他韩佑似乎也不愿意听命申屠罡,若不然岂会主动过来。
现在马家不会想着这事,可一旦有一天被折腾的狠了,被韩佑折腾的狠了,就会高看这小子一眼,难免会想,韩佑这个对申屠罡不是很忠心的小子,能不能为马家所用?
张卓也不是傻子,很快想通了关键之处,回头冲着韩佑拱了拱手,面色复杂:“高。”
韩佑哈哈一笑:“高到算不上,我说了,我韩佑行事光明磊落,不玩阴损的。”
“不错,先生你可真磊落。”张卓揶揄道:“若是宰辅大人当初知晓先生你是如此磊落之人,定然不会将这差事交于你。”
韩佑哈哈大笑。
让本少爷冲锋陷阵,这老登在后面隔岸观火还说鼎力支持我,糟老头子坏得很,我信你个鬼。
周衍提醒道:“先生,您不是要看宅子吗。”
“有什么可看的,我都这么有钱了,直接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