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佑有些摸不准华琼的来意了。
实际后者主动示好有两个目的,一件公事,一件私事,两件事都和韩佑老爹韩百韧有关。
公事,化解韩佑与张同举之间不算恩怨的恩怨。
私事,问问能不能参加韩百韧的寿宴。
为什么说公事也和韩百韧有关呢,因为华琼慌得一批。
人们喜欢对自己有利的规则,可以理解为舒适圈。
很多人都会一副为你好的模样说哎呀你走舒适圈吧,对你有利如何如何的,这就和一个潜水员在金属笼里下潜深海似的,徘徊在金属笼外面的鲨鱼就是那个人,劝你走出舒适圈,让你不断挑战自我。
没有人喜欢走出舒适圈,京中官员也是如此。
打个比方,突然有一天国朝颁布律法,某一天杀人不犯法,甭管是谁,杀人都不犯法,杀谁都行。
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在这一天都会将家里的门反锁好,锁的严严实实,在家中的待上一天,等到风平浪静。
但是还有百分之一的人,会第一时间冲到大街上,见人就砍,专砍那种兴奋的跑出来想砍人的人。
这种人就是韩百韧,因为他有这个实力。
这可是有实际案例的,夺宫夜那一天他就是这么做的。
但是,这并不代表韩百韧只会在夺宫夜那天砍人。
华琼是少数明白其中因果关系的人,不是韩百韧趁着夺宫夜京中大乱才砍的人,而是因为他先砍的人才引起京中大乱,这个因果关系很重要。
这就等于说,韩百韧不是一个讲规矩的人,他可以将任何人的舒适圈撕成粉碎。
那么接下来的事就好理解了,如果张同举想搞韩佑,韩大少爷别说死了,哪怕是受伤了,张家必然会引来灭门之祸,而且任何和张家有关的人都得死,包括他华琼。
华琼刚才已经劝过张同举了,奈何,后者总觉得他说的太过夸张,韩信之后、南地军中威望等等等等,都是道听途说,夸大其词。
对此,华琼知道说的再多也是毫无意义,这种出自世家的人就是如此,他们制定规则,参与游戏,并以为无人敢打破规则。
可事实上韩百韧这种人,已经不是打破规则了,而是从来没把规则当回事,感觉所谓规则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任何所谓的权谋、底牌,在实力面前都是纸糊的玩具。
私事,问了,韩佑没搭理他,也只能谈公事了。
“韩统领。”
华琼将茶盏向前推了推:“张同举张大人,其实今日…”
“华大人,你要是前来说和的,免开尊口。”
“哎呀,哪里是说和,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韩佑打断道:“我为天子亲军,代表的是皇家威仪,是也不是。”
华琼昧着良心点了点头。
代表皇家威仪是不假,问题是您这形象和素质…
“我既代表皇家威仪,他在本将面前质疑天子的决定,是什么意思?”
韩佑面露冷笑,面露出这几日在铜镜中练习了无数次的冷笑:“他可以质疑我,但是不能质疑天子,当着一群官员的面质疑天子,他是何居心,平日里就是这么猖狂吗,能做到右侍郎之人,这点规矩还不懂不成,既然不懂,就别怪本将寻他麻烦。”
“可今日这事…”
“华大人。”韩佑一指门口:“本官乏了。”
华琼叹了口气,见到多说无益,也只能站起身离开了。
其实华琼也觉得张同举脑子有病,你哼你妈哼,闲的吧,要哼找个没人的地方哼去好不好,当着人家天子亲军的面哼,你要面子,人家就不要了,贱不贱啊,也不怪人家韩统领骂你。
华琼走了,韩佑则是将食盒包好,拎到了衙署外。
路过的户部官员避而远之,避之不及。
仪刀卫在大部分人眼中就是疯狗,随时随地咬人那种。
到了衙署外,韩佑将食盒丢给蹲在石狮子旁边昏昏欲睡的陆百川。
“饿了吗,吃点不。”
陆百川茫然的解开食盒,见到里面都是精致的小菜和点心后,感动的够呛。
“都是给末将的?”
“嗯,吃吧。”
陆百川得意的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王海:“嘿嘿,都是本将的,没你的份儿。”
王海看向韩佑:“少爷,要是他中了毒,咱们就可以拿人了吧?”
“没错。”
大快朵颐的陆百川愣了一下:“什么意思,中什么毒,拿什么人?”
韩佑没搭理他,对王海说道:“你那还有零花钱吧。”
“有,至少还有个几千贯,没数过。”
“那就行,饿了去找个饭庄吃点东西。”
说完后,韩佑转身回到了衙署中。
陆百川突然觉得食盒里的吃的,顿时变的索然无味了起来,原来爱并没有消失,也没有转移,就算转移也没转移到自己身上。
回到衙署中的韩佑并不饿,继续在班房中摸鱼,双脚搭在书案上,脑袋枕在双臂后,哼着小曲,透过敞开的窗户观察着来来往往的官员们。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里,他需要营造一个形象,一个没正事不靠谱的形象,然后再寻一个契机,加深与张同举的矛盾,之后的事情就好办了,按照大老黄所教导的那般做就可以。
直接告诉张同举,他仪刀卫统领韩佑就是来查贪墨粮饷之事,只是没想到和你张同举有关,如果张同举识相的话就会丢车保帅,之后迅速策反这些“车”就好了。
其实所谓的查案之类的,只要找到切入点就好办了,需要等待机会,有着足够的耐心,如果真那么好查的话,这些官员能在瞒着尚书和其他官员的前提下贪了这么多?
过了一会,韩佑又开始犯困了,打了个哈欠后趴桌子上就睡。
不知道为什么,韩大少爷在府中或是在四季山庄中,没有午休的习惯,但是一去了国子监,或是来到班房中,困的和狗似的,待一会就困,睡眠质量还特别高。
可能这是一种病吧,韩佑上一世就有这种无法治疗的毛病,上学就犯病,上班也犯,去医院挂号都不知道挂哪一科。
这一觉睡的,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呼呼。
不知睡了多久,轻咳声传来,韩佑抬起头,嘴上挂着点口水,使劲眨了眨眼睛,这才看到书案前站着一个人,身材修长笔直的户部左侍郎司徒羽。
见到韩佑“睡醒”了,司徒羽面无表情的问道:“你平日署理政务时,也是这般在班房中休憩吗?”
韩佑干笑一声。
别人说这话,他能直接来一句话和你有毛关系,可这话要是司徒羽说的吧,他也只能听着。
官员分为很多种,勤勉的、滥竽充数的、摸鱼的、得过且过的。
而司徒羽就属于是非但勤勉,而天天主动加班,并且能力奇高。
其他的不说,一到税季也就是户部最忙的时候,这家伙加班到深夜也是常事,所以孙守廷才不让他上朝,担心这家伙的身体熬不住,更多的时候司徒羽都是直接住在班房中,这样的官员可不多见,则家伙是有资格教训偷懒官员的,哪怕是天子亲军。
司徒羽淡淡的说道:“如今正是税季,我等应勠力同心尽快拿出商税改制章程,即便韩统领想要小憩一二,最好也要关上窗子,叫同僚见了怕是要说闲话,你与我年岁相差不多,大好年华不应浪费。”
“不好意思哈。”韩佑老脸一红:“怪我怪我,抱歉,浪费时间了。”
司徒羽微微一笑:“不过你也莫要感到自责,即便你不浪费时间也帮不上什么忙,能在浪费时间中获得乐趣,对你来说也算不得浪费时间,继续睡吧。”
说完后,司徒羽背着手离开了。
韩佑微微一笑,没想到这家伙还挺善解人意的。
只是过了几秒钟,韩佑彻底清醒了,越寻思越觉得不对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