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也叫道驿,多建在官道旁,根据地势和地理位置,最短百五十里,最长四百里,都会设上一处。
驿站一般都用于传递官府文书或军报,传信的人可以在驿站中吃喝住宿,也能够凭着手令换马,如果是十分紧急的情况,骑士的体力已经不允许继续奔驰下去,驿站会有专门的骑卒替换。
旬县驿站也叫狗叫驿,百姓是这么叫的。
相传前朝建立这座驿站的时候,总有农家的狗跑过来叫唤,从早叫到晚,后来就被当地人称作狗叫驿了。
五十六人,刚到驿站,听到动静的驿丞迅速带着人迎了出来。
驿站有大有小,如同折冲府一样,分为上、府、下三等。
国朝最大的驿站在北地,也就是前朝昏君他爹差点折戟沉沙淹死的地方,其实是一座城,加起来足有三千多人,旁边有两处马场,可以同时安置六到八万大军歇息,除了战马,常年存储大量粮米,京中集结大军前往北关,路过可以歇息以及补充补给。
不过满大周也就这一处驿“城”了,寻常的都是狗叫驿这种,从上到下,驿丞、置佐、小令、小史,加上八名可以接替骑卒的骑手,一共十二人。
只有驿丞有正规编制,算是吏,其他人都是“民间招工”,八名骑手则是附近屯兵卫提供。
驿丞姓曲,曲明照,今年正好四十,见到来了这么多人,第一时间出来迎接。
江追将腰牌扔了过去,曲明照吓了一跳,连忙行跪礼。
仪刀卫,越是离京中远,威名也越会变成凶名。
在这个信息交流不发达的时代,很多一辈子离不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的人,消息极为滞后,不少人对仪刀卫的印象都停留在前朝。
甚至很多偏远的穷乡僻壤,都不知道大康朝变成大周朝了。
狗叫驿距离京城很近很近,可曲明照只是一个小小的驿丞,也没入过京,关于韩佑的事自然没听说过多少,对仪刀卫怕也是应该的。
不用韩佑交代,陆百川翻身下马吩咐了起来,备饭食、草料,换火把火油,打听是否知晓长垣塌山的最新消息。
韩佑则是进了驿站之内,搓着手啃干粮。
伏鱼象爱马如命,亲自看着驿站的人给马儿擦汗后喂食草料。
驿站不大,连墙带院也就个篮球场那么大,算是新驿,之前的驿站是在五十里外,快到长垣了,建了两年半,总是塌房,现在被附近的农户改成养鸡的地方了。
狗叫驿就两处建筑,可以理解为官方招待所,前侧吃饭,短暂休息,后侧有卧房十二间。
曲明照点燃了火炉,放在了韩佑等人的旁边供他们烤火。
“风…风白是吧。”韩佑转过头,冲着和一群考生啃干粮的风白招了招手:“过来。”
风大公子无声叹息了一口,他就知道,自己不应该夜晚“领跑”。
可又没办法,第一次逃营的时候就暴露了,夺了马高举火奔向官道,被发现后虽是弃了马扔了火把,可这一手探马会的本事也彻底暴露了。
伏鱼象倒是好糊弄,世家子中出现几个文武全才无可厚非,毕竟是西地风家。
可韩佑就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了,虽然只近距离接触了一次,风白总觉得韩佑知道了点什么,至少也是怀疑着什么。
来到了韩佑面前,风白恭敬的应了一声。
“骑术不错,夜间还能领跑。”
韩佑指了指江追旁边的凳子:“坐。”
江追突然坐在了韩佑指的位置,将坐下的风白和韩佑隔开了。
从这也能看出江追的心其实很细。
他不知道风白的底细,而且第一次和韩佑见面,这小子有点过于不羁了。
“西地那风家,家族子弟都像你这样学武和精于骑术吗。”
“这…”风白犹豫了一下:“倒是不少,不过也不全是。”
“你为什么参加科考。”
“家里人想让谋个出路,卑下…”
陆百川插口道:“自称学生,你还不算是仪刀营军伍。”
“学生科考…”
江追插口道:“自称卑下吧,参加科考舞弊,算个鸟学生。”
风白看向韩佑,很郁闷,我到底叫啥。
韩佑抱着膀子说道:“甭搭理他俩,回答我的问题。”
“小人在风家是庶出,想在京中谋个出路。”
“你能姓风,即便是庶出,在西地就没出路了吗。”
“有倒是有,不过风家子弟多是从军,小人不喜从军。”
韩佑哑然失笑:“不从军来科考,结果舞弊被抓到,还是从了军,皂滑弄人。”
“您说的对。”风白苦笑连连:“小人也是吃了猪油蒙了心,竟敢在您的眼皮子下面舞…”
话没说完,韩佑突然皱眉道:“燕王府长子嫡孙风骁游学一事,你可知道?”
韩佑已经打听清楚了,燕王府长子叫做风骁,年轻人,传闻是被窝里放屁能闻能捂之辈。
风白瞳孔猛地一缩:“您不是上次问过了小人了吗,小人并不知晓。”
“是吗,瞧我这记性。”
韩佑喝了口热茶:“那我今天再问,答案相同吗。”
“小人真不知晓,您上次问的时候,小人不知晓,之后小人没接触过任何风家人,也未出过营区,无人和小人提及。”
“我的意思是,上次我问的是,风家大少爷游历,今天,我问的是游学,游历和游学,不同吧。”
风白装作一头雾水的模样,张了张嘴,随即露出哭笑不得的模样:“您不会怀疑小人是那燕王府一脉的大少爷吧,您…您莫要说玩笑话了。”
陆百川和江追也乐了,这逼玩意怎么可能是未来的燕王呢,你瞅瞅他长的吧,和…和豪门大公子似的。
俩人乐不下去了,越看风白越不对劲儿,这也不像是庶出啊?
“韩佑将茶杯放下,似笑非笑道:“你不会真是风骁吧。”
“您又说玩笑话了,小人若真是风家大少爷,参加什么科举啊。”
“因为你说你不喜欢从军,不从军,只能从文喽。”
“那是小人,不是风家大少爷,风家大少爷当然要从军。”
“所以你参加科举了。”
风白吞咽了一口口水,望着似笑非笑的韩佑,笑容愈发的牵强:“小人真不是风家大少爷,是的话,小人定会哪敢隐瞒您啊。”
“你是不敢,未来的燕王敢。”
“这…”
“你禀明身份的话,一定会很丢人吧。”韩佑笑容渐浓:“风家大少爷参加科举,舞弊,还被抓到了。”
“小人…小人真不是。”
韩佑目光幽幽:“如果你是的话,记得偷偷告诉我哦,我会放你离开的,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你的身份。”
风白犹豫了那么一两秒,陪着笑说道:“小人真的不…”
“看,犹豫了吧,就是你个鳖孙儿。”
“小人真不是,要是的话…”
话没恕我按,韩佑霍然而起,回头喊道:“走,继续赶路。”
说完后,韩佑率先走了出去,风白则是如蒙大赦,他怀疑,韩佑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江追和陆百川追了出去,大川儿面色复杂:“那小子不会真是风家大少爷吧?”
韩佑翻了个白眼:“我哪知道。”
“那你无故问他作甚?”
“身手不俗,骑术精湛,读过书,姓风,离开西地。”
江追乐道:“未来的燕王岂会跑辅兵营遭这罪。”
“如果他是,那么他一定是一个自傲的人,自傲的风骁,不愿按照父辈的意愿从军,离开西地,来到京中科考,想要证明有些事,只不过手段用错了,舞弊被发现了,自傲的他,岂会自曝身份,因为会丢脸,给燕王府丢脸。”
“那如果他是,他会私下找你吗。”
“不知道。”
“他要是找了,你会放他离开吗。”
“会。”
“也是。”江追笑道:“让燕王府的长子嫡孙做仪刀营府兵,韩校尉未免太不识抬举。”
“不,因为他是个懦夫,丢人的懦夫,我不喜欢懦夫,会让这个懦夫离开,并且我会担忧,未来为国朝镇守西地的燕王,是个懦夫,我一定会很担忧。”
“可他要真是风骁呢。”江追越听越迷糊:“不主动提及身份,也不离开?”
“半年后,如果他还没走,去问伏鱼象吧。”
江追不明所以:“大象知晓?”
“相处半年连对方的底细都不知道,要么,伏鱼象骗我们,要么,伏鱼象这个治军有方的南军副将是个水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