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离开了,赵飞鱼并不孤独,远处走来了两名南军老卒和四名丫鬟,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并不孤独的赵飞鱼走在茫茫雪夜之中,突然觉得有些孤独。
刚刚入夜,赵飞鱼习惯性的走向了辅兵营的学堂。
叫做学堂,实际上是一座缝合起来的大帐,周围摆满了火炉,七十名府兵和上百名小学子坐在简陋的木桌前,老老实实的听课。
今日讲课的是老段,段千峰,摇头晃脑令不少人听的如痴如醉。
赵飞鱼踮着脚来到了最后一排。
她不喜欢段老夫子,因为之前段老夫子寻过她的麻烦。
蛋姑娘听课的时候打了一次哈欠,段老夫子要拿戒尺抽她的掌心。
别说蛋姑娘了,就是蛋姑娘的爹赵泰在这敢打哈欠,段千峰也得抽他两下,阿泰连个屁都不敢放。
蛋姑娘清楚的记得,那时王海拦在了她的身前,对段千峰说他承诺过,在山庄中没人可以动“大小姐”。
段老夫都被气的笑了,说他想用戒尺打谁就打谁,还吹牛b说就是韩佑他都敢抽。
就这样,王海被抽了十戒尺,替蛋姑娘挨的,之后手掌整整肿了三日。
坐在了最后一排的蛋姑娘,无所适从,因为她听的很吃力,不由的看向了身后。
身后,空空如也,王海不在,也没有人会为她低声讲解经义。
蛋姑娘站起身,离开了。
离开了学堂,离开了辅兵营,前往了戏院。
戏院总是人满为患,可也总是有一个建立在二楼高台的位置,满山庄能去那里听戏的只有四个人,韩佑,两位少夫人,以及王海。
每一次王海来的时候,都会带着蛋姑娘去那里。
今日没有王海,蛋姑娘虽然上了,可总是目光涣散着。
以往听戏时,王海总会在旁边轻声说着什么。
京中的名角儿,姓甚名谁…
白娘子一生所爱又是何人,为何爱的如此深切…
今日演的是武戏,前朝哪一年,哪里的恶战、死战…
下面大喊大叫的,叫做谁谁谁,谁家的小谁,大小姐嫌他吵闹,小的让人将他请出去…
以前来看戏的时候,赵飞鱼总会很开心,今日,却是莫名的烦躁。
站起身,又离开了。
来到了赌坊,赵飞鱼决定像以前那般,大杀四方,好好爽快一番。
可她输了,足足输了三十贯。
赵飞鱼很困惑,她来过六次,每次都赢六十多贯,都是连赢,为什么这次会输。
南军老卒走了进来,对庄家耳语了一阵。
之后,赵飞鱼开始赢钱了,赢了正好六十六贯后,开始输,一会输,一会赢,总之总是在六十六贯左右。
似乎是看出了什么,赵飞鱼走出了赌坊,望向南军老卒。
“他们耍诈。”
赵飞鱼气呼呼的质问道:“他们耍诈对不对,之前我赢的时候,是他们耍诈叫我赢的。”
南军老卒连忙低声说道:“少爷说过,做这种营生注重的便是诚信二字,赌档自然不敢耍诈。”
“我不信!”
“倒是…”南军老卒苦笑道:“不瞒大小姐说,赌档的庄家,只对大小姐耍诈。”
“为何?”
“王海交代过的,只对您开这先河。”
赵飞鱼依旧困惑着:“每次都要我赢六十六贯吗?”
“是。”
“为什么?”
“王海说,只要大小姐开心便好。”
“本小姐是问,为何总是赢六十六贯。”
“王海说他喜欢这个数儿,六六大顺。”
赵飞鱼执拗的再次重复道:“为什么?”
“就是小的刚刚说的那般,王海喜欢这个数儿,说是六六…”
“我是问,王海为什么希望我开心?”
南军老卒被问愣住了,摇了摇头:“不知。”
“那我的赢的钱…”
“大小姐留着便是,王海交代了,您从赌档赢的钱,赌档会从王海俸禄里扣,他不缺钱,这狗日的是我家少爷身边一等一的心腹,钱对他…”
赵飞鱼突然抬起腿,狠狠的踩在了老卒的靴子上,气呼呼的叫道:“不准你骂他!”
老卒哭笑不得。
赵飞鱼:“不准笑,你笑起来好丑。”
老卒郁闷不已,王海之前笑的时候也没见对方说丑。
“《论语》都不读,还好意思笑,哼!”
赵飞鱼气呼呼的转身走了,就在此时,大量的庄户和仪刀营军士从四面八方跑了出来,前往不同的区域,又见许多游客骂骂咧咧的走向了出口处。
“发生什么事了吗?”
赵飞鱼看向同样不解的南军老卒:“为什么大家都走了。”
“不知。”
“你好笨,要是王海在这里,不用我问,他都已经去问啦!”
南军老卒是一点脾气都没有,刚要找人去问,赵飞鱼又叫了起来:“等下等下。”
蛋姑娘见到了王海,骑在马上,就在入口处,一身黑色甲胄,腰间垮着长刀,目光如刀。
山庄出入口处乱哄哄的,不少管事跑去王海那边,低声问着什么,说着什么。
骑在马上的王海如同两军阵前的大将军,虽不知说了什么,那些管事们又都跑开了,跑向了四面八方,不如刚刚那般慌乱。
王海只是骑在马上,左手拉住缰绳,右手握住刀柄。
人群中,赵飞鱼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远处马上的王海。
她喜欢王海镇定的模样,那副镇定自若哪怕是泰山崩于眼前亦是面不改色的模样,仿佛无论出了什么事,只要王海在身旁,都会令人安心,令人无比的安心。
大量的游客上了马车,离开了山庄。
王海依旧待在出入口处,许多不愿离去的人,叫嚷着,吵闹着。
当王海骑着马靠近时,那些再是不愿离去的游客都会躬身施礼,陪着笑脸老老实实离去。
直到最后一匹游客离去时,王海的肩膀上已满是积雪。
赵飞鱼想要走过去,想要让王海下马,想要用手拂去王海双肩上的积雪。
越来越多的庄户牵着马赶了过来,带着大量的物资。
王海冲着跑过来的北门御庸拱了拱手,骑着马离开了山庄。
寒风瑟瑟,赵飞鱼身后的狐裘猎猎作响。
“等我!”
赵飞鱼突然鬼使神差的大叫了一声,随即快步跑了过去。
两名南军老卒大惊失色,没等追上,只见赵飞鱼腾空跃起,正正好好骑在一匹军马身上,夺过缰绳一夹马腹,飞奔而去。
俩南军老卒都傻了,谁能想到这丫头的身手竟然这么好。
王海一人一骑,独自上了官道,没等提起马速,听到了身后的呼叫声。
转过头,这才看到骑着马的蛋姑娘飞奔而来。
见到蛋姑娘速度奇快,王海眼眶暴跳,还以赵飞鱼失了马,翻身下马后,似是想要拦住“失控”的战马。
“仓啷”一声,长刀出鞘,王海右手握刀,左手抵住刀背,义无反顾按,目光无比的坚毅。
赵飞鱼也没想到王海竟然会下马,花容失色之下,猛拉缰绳。
眼看着战马快要撞到王海,因赵飞鱼太过用力,战马吃痛人立而起。
赵飞鱼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突然觉得身子一轻,顿感天旋地转。
当她再次张开眼睛时,已经被王海抱在了怀中。
王海在下,躺在冰凉的路面上,紧紧抱住赵飞鱼。
赵飞鱼在上,面色苍白,趴在王海怀中。
“大小姐…无碍吧。”
“我…”
赵飞鱼的面庞烫的下人,右手手掌突然感觉到一阵粘稠,下意识抽出手,这才见到满手鲜血,鲜血来源于王海的后脑位置。
王海的气息有些微弱,再次轻声问道:“大小姐…无碍吧。”
赵飞鱼突然感觉到剧烈的疼痛,心痛。
“你不是说…说你…”赵飞鱼望着王海布满血丝的双眼,喃喃的问道:“说你不会再舔我了吗,为什么还要救我?”
“小的说了,舔不舔您,是小的自由。”“那你以后…以后继续舔我,好吗?”
王海没吭声,想要挣扎着起身,后脑却是越来越痛,越来越沉。
赵飞鱼连忙慌乱站起来,竟然直接将王海懒腰横抱了起来:“我带你回去,叫邬姑娘救你,抱紧我!”
王海张了张嘴,呢喃了一句什么,眼睛一翻,终究还是晕死了过去。
就在此时,一声突兀的声响惊动了赵飞鱼。
只见不远处,黑夜中,一顶官轿,一个脑袋伸了出来,目瞪口呆。
赵泰咧着嘴:“蛋…蛋…蛋…”
蛋了半天,赵泰声嘶力竭:“韩佑,本官与你势不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