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伏鱼象这一声“不道”,别说天子想踹他了,韩佑都想动手了。
跟在韩佑身后的陆百川与江追不断给伏鱼象打眼色。
从宫外一路跟过来,二人可是知道这事多大条,如果伏鱼象不甩锅的话,韩佑很容易倒霉,现在韩大少爷就在倒霉与不倒霉之间左右徘徊呢。
“那你知道什么。”
韩佑是了解伏鱼象的:“知道什么说什么。”
“是。”
伏鱼象的确知道的不多,将这些不多的信息和盘托出。
他的职责就是在外围保卫以及警戒,也可以理解为在巡逻。
事发的时候,不知道谁给工料营的工料点了,他赶过去的时候附近的长垣百姓正在扑火,应该是人为的,那些火油桶都滚落在了地上。
整个工地都乱了起来,长垣百姓极为不安,之后便是流言四起,说京卫马上要打过来了,刚才有人杀了京城官员,京卫会过来处死他们。
在这种情况下,伏鱼象根本没办法维持秩序,好多长垣百姓信以为真,都跑掉了。
之后便是京卫赶了过来,想要逼近,不少长垣百姓,尤其是青壮们,开始骂朝廷了,骂的内容很奇怪,说早知道朝廷要坑害他们如何如何的。
就这样,事情彻底失控了,一直在压抑,在酝酿的百姓们,彻底爆发了,不少人要和京卫拼死一战!
这种情况极为诡异,京城外,随时可以调动不下十万军伍过来,这些百姓竟然要死战,别说京城了,在其他各道都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除非是知道必死,既是死,不如死前杀几个朝廷走狗。
伏鱼象也无法调查是怎么回事,只能第一时间派人和京卫解释,谁知京卫不断逼近,弓都亮出来了。
就这样,爆发了第二次冲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长垣百姓竟然也有弓箭,从人群之中射了京卫,眼看着就要火拼,伏鱼象只能带着人守住入口,既不让京卫进来,也不让百姓跑出来,双方剑拔弩张。
那时候京卫人不多,也不敢贸然动手,之后来的京卫越来越多,还好,马如龙带着人马过来了,组成了第二道防线。
之后伏鱼象就是带着人将所有长垣百姓聚集到一起,奈何百姓们根本不听他的,还是人缘不错的姬鹰与戳老师好说歹说,将没有逃走的长垣百姓聚集到最里侧。
事就是这么个事,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伏鱼象也不知道太多原委,但是有一件事他极为笃定,这一切都和流言有关。
自从这些长垣百姓到了之后,流言四起,搞的百姓们心神不宁恐慌蔓延。
听到“流言”二字,周老板无声的叹息了一口。
从军多年,他平过太多的乱了,炸营,兵乱,受灾,民乱,总是流言纷纷,愈演愈烈,最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流言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长垣百姓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弓箭,射杀了京卫。
周老板看向韩佑,轻声道:“统辖此处百姓的,是叫姬鹰对吧,此事,是姬鹰的失职,既如此,就叫这姬鹰承担所有…”
韩佑心里咯噔一声,连忙对着伏鱼象说道:“长垣矿区监吏,人在哪里,带来!”
“这…”伏鱼象摇了摇头:“带不来。”
“为什么。”
“监吏名叫马前,马老兄刚刚是要…”
一旁的文武连忙清了清嗓子,提醒伏鱼象都这时候了可别“老兄”了,赶紧撇开关系得了,你好歹是韩佑的人,别给韩佑招灾引祸。
伏鱼象看了眼文武,连忙改口道:“马老弟刚刚是要跟来的,可长垣百姓不让。”
文武叹了口气,他觉得这家伙和陆百川有一拼。
“长垣百姓不让?”韩佑不明所以:“为什么。”
“马老弟想要一人承担罪责,长垣百姓不让他离开。”
“他们知道陛下来了吗?”
“知道,百姓们说朝廷本就是要坑害他们,又要以谋反罪名处死他们,不如…不如…”
见到伏鱼象支支吾吾的,天子冷声道:“照实说,一字不落。”
“哦。”伏鱼象清了清嗓子,朗声道:“百姓们说,既如此,不如冲出来宰了朝廷狗官与狗皇…”
伏鱼象到底还是没傻透顶,看向天子连忙改口:“不如冲出来宰了朝廷狗官,与狗您。”
周老板看向韩佑:“朕刚刚突然想到,你那叫做姬鹰的手下,不过是个匠人罢了,出了这么大的过失,与他这匠人有何干系,应是你仪刀营校尉之错,要朕说,宰了这校尉吧。”
伏鱼象低着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似的。
韩佑神情微变。
伏鱼象,绝逼是故意的,不是故意埋汰天子,是故意让天子厌恶他,从而顺势承担所有责任!
“就是说…”韩佑自言自语道:“这些长垣百姓,因为流言,误会了朝廷,人不出来,京卫们还不能进去,进去就会引起冲突,是这个意思吧。”
伏鱼象:“是。”
“陛下。”韩佑深吸了一口气:“此事,末将愿一力承当,末将相信长垣百姓们是无辜的,只是在从承担一切之前,需调查清楚到底出了何事,还望陛下应允末将全权处理,末将会彻查清楚,一刻钟内,彻查清楚!”
天子面色微变:“你欲入营?!”
“是。”
“糊涂!”户部孙守廷顿时骂道:“那些百姓恐慌自己,你若去了,尸骨无存。”
户部左侍郎司徒羽点了点头:“韩校尉莫要冲动,此事应徐徐图之。”
“不错。”钱寂附和道:“民恐,恐极了便要出乱子,不可肆意妄为,莫要逞能。”
韩佑根本不搭理这些“好心人”,只是望着天子:“陛下,末将有把握。”
“你当真有把握?”
“末将有把握。”
“你有把握入了营,可全身而退?”
韩佑重重的点了点头,无比自信:“末将在长垣见过那些百姓,末将有把握,还请陛下相信末将。”
天子犹豫万分,见到韩佑一副极为自信的模样,到底还是点了点头:“好,定要小心,事不可为,定要全身而退。”
“得令!”
韩佑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即骑上马。
这一刻,无论文武,皆都投去敬佩的眼神。
就连赵中正的面色也有些复杂,他着实没想到,韩佑为了百姓竟敢以身犯险,有如此胆色与豪气!
伏鱼象眼眶湿润,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上了马的韩佑缓缓靠近工营,如同一个孤胆英雄,背影又是那么的决绝,随即高举手臂,迎风大喊。
“京营听令,下马,收刀入鞘,放弓矢,从南北二处冲进去,给我揍,不趴地上的直接揍,挨个揍,只要打不死,给本将狠狠地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