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韩佑要教授怎么办山庄,尤明堂面露狂喜之色,跑过来时险些摔倒,千恩万谢,语无伦次。
幸福,来的太快了。
天可见怜,尤明堂最近两个月,做梦都想着山庄的事,要不是公务在身,他都恨不得亲自去一趟京城。
其实山庄赚钱是次要的,他只是想着能养不少百姓,这些百姓又可以养其他行当,他从未想过,一个没了世家的雍城,竟会让不少百姓挨饿受冻,这些,都是他的责任,他想弥补。
就这样,韩佑说着,问着,了解着。
随着了解的越多,他越来越欣赏尤明堂,不,欣赏这个词不准确,韩佑觉得自己应该是敬佩尤明堂的。
这家伙的名,是他自己起的,有名堂,就如同他的儿子,有本事一样。
尤明堂,的确有点名堂。
他可以靠着雍城百姓心中无可取代的地位,联合百姓,手段尽出将雍城那些所谓世家斩草除根,可却没有世家的人脉关系,无法取代世家赚取很多很多钱财。
这也是尤明堂最大的为难之处,听闻四季山庄日进斗金后,慢慢就起了心思。
他不懂经商,他只知京城的四季山庄能赚钱,那么他也搞一个,一定也赚钱。
这里也要提一嘴,这家伙之所以叫三季山庄,其实就是让人误会,以为他是韩佑的人,以为和天子亲军有关。
至于有一天被韩佑知道了会不会搞他,尤明堂已经不在乎了,他甚至都不怎么在乎朝廷和天子。
这也是为什么老八登基后他没上折子的缘故,这家伙心气很高。
最早的时候上过折子,要钱,结果朝廷没给,三个折子石沉大海。
就因为这事,尤明堂觉得新君和前朝昏君一个鸟样,去他大爷的,鬼才恭喜你,大不了给老子罢官,老子还不想干了呢。
至于所谓的“融资”,其实也是无奈至极,他将世家全干掉,无疑与杀鸡取卵,存的那点钱如果给百姓发工钱的话,根本坚持不了多久,所以寻思只管吃,山庄一边建,一边赚。
只是因为工料的事,给了他当头一击。
没工料,无法做工,他可是答应那些百姓管饭的,钱财只出不进。
再一个是也无法和百姓说三季山庄搁置了,只能咬牙苦熬着,想着办法。
如果韩佑没来的话,尤明堂都想再次扮作山匪带着手下跑到官道上打劫世家商队了。
这家伙也很聪明,不招惹真正的世家,专找那些介乎与豪族与乡绅之间的倒霉催打劫,有油水,不算太多,出了事又能压住,不会给雍城和自己招惹是非。
“本将名下的四季山庄能够有今天这副景象,天时、地利、人和,加上很多运气…”
“京中有钱阔佬多,其实也没什么世面,客户体验度,重中之重…”
“我可以给你十万贯用来修路,不用修长,连接到鹏城,三季山庄建成后,算我一成份子就好…”
“能够号召全城百姓,其实这事已经成功一半了…”
“所以要先修路,路修通了,怎么都好办…”
“造势,最重要的就是造势…”
“我的体育馆并不着急,运送到那里工料,你这边截留两成…算了,截留五成吧,我会命人在北地收工料,我也不在乎这点钱…”
“你这工程搞的也不对,我会写封信,你找人前往京中交给四季山庄的管事朱尚,收到信十日内,会有当初参与建筑四季山庄的匠人过来帮你…”
韩佑耐心的说着,说着自己的看法,重点就是修路,将路修通了,怎么都好说。
不知不觉间,夜色至,直到韩佑口干舌燥时,这才站起身揉了揉腰。
“大致就这些事,四季山庄会有人过来帮尤大人的忙,问题不大,不过短期内见不到盈利,本将要去南地,不出意外的话会得一些钱财,本将会让人捎过来,当你欠我的,或者折算份子也成,总之,前期投入很大,慢慢来,不要…”
犹豫了一下,韩佑苦笑道:“记得一件事,千万不要叫任何世家投钱,你应该很清楚,世家都是吃人不吐骨头,不过可以招商引资,就是让世家在雍城投钱做别的产业,不要叫三季山庄了,叫雍城四季山庄吧,如果本将南行回来后,你这的山庄达到了我的预期,你可以放出消息,这就是第二个四季山庄,”
“这…这岂不是…”尤明堂突然起身,正了正官袍,后退三步,跪倒在地先行大礼,再是三个响头砸在地上,哭嚎出声。
“将军大恩大德,尤明堂永世难报,尤明堂,代雍城百姓谢将军厚恩,下官…”
额头红肿的尤明堂已是泣不成声,压在心头的大石猛然落下,如梦似幻。
韩佑微微点头,受了这大礼:“不用你陪伴了,我带着人在城中转一转,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明日一早我们会离开,命人为我们准备卧房吧。”
“下官遵命。”
心潮澎湃的尤明堂站起身,匆匆跑出正堂,大呼小叫了一番。
门口站成一排的一众属官齐齐跪下,都磕了三个头。
看的出来,尤明堂的确是将雍城官场经营的铁桶一般,没有世家就是如此,心在一起,力用一起,事半功倍。
韩佑背着手,带着人走出了正堂离开了府衙。
门口站着一排身穿甲胄的军伍,领头之人很是壮硕,不知在门口等了多久。
见到韩佑出来了,领头之人单膝跪地,瓮声瓮气的开了口:“末将,雍城折冲府都尉蒋冲,见过将军。”
“起来。”韩佑点了点头:“蒋将军,你当年是陛下在东海时的心腹,任舟师果毅校尉,是吧。”
“回将军的话,是。”
“那本将就信得过你了,用一句话,十个字之内,形容本地知府尤明堂尤大人,不要多想,马上说。”
蒋冲脸上闪过一丝恍惚,下意识说道:“爱民如子,善惑人心,治理有方,胡言乱语。”
韩佑哈哈大笑:“十二个字了。”
蒋冲干笑了一声:“末将是粗人。”
“爱民如子和善惑人心,很矛盾,治理有方,与胡言乱语,同样很矛盾。”
“不瞒将军,这狗日的知…末将粗鄙,将军勿怪。”
“我也是军伍,怎么想的怎么说,畅所欲言。”
“好,那末将就直言了,这狗日的知府聪明的很,至于哪里聪明,末将也说不出,总之是比末将聪明的,末将只统军,不管雍城之事,只是知晓,城中百姓都敬着他,护着他,这狗日的在雍城说一不二,无论说什么,百姓们都信,您入了城也能看到,百姓们总是笑着,不是因富足,是因知晓这狗日的在便不会挨饿,只要不挨饿百姓们就会笑着,整日慢悠悠的走着路,做着工,活着,不担惊受怕。”
“看出来了。”韩佑奇怪道:“既然你这么说,他应该是个好官,可为什么你一口一个狗日的。”
“这…”蒋冲老脸一红:“这狗日的总占麾下儿郎和兄弟们的便宜。”
“怎么说?”
“脏活,累活,都叫我们干,还他娘的大言不惭的说百姓身子娇贵,兄弟们都是吃皇粮的,饿不死,百姓可不成,一日不做工就饿着,哪像我们这些丘八,既然吃着皇粮就帮百姓多做些体力活,开山、修路、铸城,哪怕是他娘的徭役的活都叫我们来做,只要是能叫我们做,定不会让百姓做,兄弟们都恨不得打他一顿。”
韩佑哈哈大笑:“那你们做了吗?”
蒋冲也笑了:“末将是贱皮子,觉得那狗日的说的有道理,就…就做了。”
韩佑扭头望向南侧,喃喃自语。
愿,南地各府,皆是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