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佑是看出来了,自从自己到了南地后,运气背到家了。
在京中混了那么久,只碰到过一次刺杀,还是奔着老八去的。
这才到了南地几天,两次!
所有人都回到了张家大宅,黄雀变成了螳螂。
张家大宅中还有不少活口,伏鱼象不愧是杀才,怕一会打起来这群被捆住的臭流氓们捣乱,一声令下,杂兵们将他们通通抹了脖子。
死的不冤,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横行乡里无恶不作。
韩佑没有退到房中,趴在墙头,目光幽幽。
火把连成一排排,映红了刀剑。
战马嘶吼,进退有序,缓缓包围住了宅子。
不少杂兵面露无措,这是死局,不可破的死局!
放眼望去,伏击之敌少说也有三百之众,十倍于己,伏鱼象等人再是勇猛也难突重围,再说大家心里都有数,身手好的那些人就算是突围也是保护韩佑突围,而不是带着他们这群杂兵。
韩佑的余光见到不少杂兵们不战而怯,不由骂道:“傻了吧,让你们不好好读书,作弊被抓到了充军仪刀营,现在要给本将陪葬,傻眼了吧,活该!”
杂兵气的鼻子都歪了,这他娘的有关系吗?
周统擦拭着长刀的血迹,偷摸问陆百川:“你说咱要是给少尹交出去,他能不能放咱们一条活路?”
“他们能不能放你一条活路不知道,老子只知陛下不会放你一条活路。”
周统打了个哆嗦,点头表示认同。
上次和韩佑小小装一下大爷就被打没了半条命,这要是给韩佑交出去,残龟不敢想象下去了。
包围圈越来越小,张弓拉弦之声不绝于耳。
孙尚进打马上前,高喊道:“仪刀卫的兄弟们,你们的统领已死,你们就算是回了京,伪帝周恪亦会取你等项上人头,不如放下兵刃弃暗投明如何,他日助我家殿下夺得大宝,你等便是从龙之臣,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赵豹跟着喊道:“二皇子殿下,老夫知晓你在里面,秦王与殿下是血脉兄弟,老夫不伤你。”
“真的吗?”周统伸出脑袋:“那你进来,本王和你好好商议商议,你要面对面的说服本王哦。”
说完后,周统还将背后的短刀抽了出来。
韩佑伸出了半张脸,观察着逼近的敌军们,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并不害怕,面对这种绝境,明知必死,心里真的一点都不害怕,只是有些不甘罢了,不知自己的骨肉带没带把…
还没有看着老爹再娶几方小妾…
还没有和老八打造出一个盛世…
还没有帮助周衍成长为一个贤王…
还没有见到体育馆拔地而起…
“老孙!”
韩佑大喊道:“你个白痴,你刺的只是个小旗罢了,平日里大家说着玩笑话,你还以为他真的是统领吗,本将才是统领。”
骑在马上的孙尚进哈哈大笑:“仪刀卫为天子亲军,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敢自称统领,本官可不傻。”
江追站起身就骂:“狗贼,莫要让本统…本小旗抓到你,抓到了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孙尚进面色微变:“你未死?”
“哈哈哈,岂会让你这个狗贼轻易杀死。”江追晃了晃护心镜,满面得意:“想不到吧,老子有护心镜。”
孙尚进低头和旁边的赵豹交流了几句,随即一指露出脑袋的江追,大喊道:“仪刀卫的兄弟们,将你们统领交出来,可饶你们不死!”
江追气的够呛:“老子不是统领!”
“还想诓骗本官。”孙尚进冷笑不已:“那护心镜是虎纹,一看便是军中武将所用,你若不是统领,为何会佩戴这种护心镜。”
江追:“…”
陆百川摇了摇头:“你说你贱不贱吧。”
周统:“贱到家了。”
赵豹一挥火把:“韩贼辱老夫之子,此乃血仇,其他人需留活口,韩佑,定要将他千刀万剐为吾儿报仇雪恨!”
近三百也不知道是什么成份的刺客们高举兵刃,乱糟糟的叫着。
这些穿着黑衣骑着马的刺客们并非军伍,也不像寻常护院,从骑马握刀的模样能看出来不是善类。
要是一群杂鱼,伏鱼象倒是有些把握守住大院博一博,可这群敌军中有弓手,别看一个个用的兵刃五花八门,从一些细节上能看出绝对是经历过搏杀的亡命徒。
韩佑接过王海递过来的长刀,呢喃了一声---抱歉。
这一声抱歉,没有人听见,也不会有人听见了。
这一声抱歉,韩佑都不知该对谁说,或许是此时此刻身边的人,也或许是远在京中等他归来的人们。
随着赵豹高喊了一声“杀”,四面八方的亡命徒们一拉缰绳,如同疯子一般嗷嗷大叫。
先是一阵箭雨来袭,压的众人不敢露头,数十个亡命徒骑马靠近将一支支火把丢了进来。
伏鱼象、风白等箭术比较好的人,倒是射死几人,不过也仅仅是区区几人罢了。
一支支火把被丢进来后,杂兵们大乱,一时不知是该躲起来还是该等候杀敌。
大院中瞬间燃起了火焰与浓烟,即便这时候伏鱼象也不忘教导杂兵们,一声声军令都是保命的经验。
火刚燃,又浇下烈油,随着一支支被挂在马腹上的抓钩跑了进来后,手指粗细的铁索被绷直。
“轰隆”之声不绝于耳,唯一能被当作防御工事的院墙破碎,片片倒塌。
院内烈火浓烟,院外群狼环伺,城墙倒塌,马上的弓手已是张弓拉弦。
无人可妄动,妄动便是万箭穿心。
本就是死局,还未交手,已成败局。
伏鱼象低吼一声,刚要舍身一击,韩佑拉住了他。
“你们要的是我,我叫韩佑,仪刀卫掌刀人。”
韩佑扔掉长刀,高举双臂:“放了我的人,我跟你们走,帮你们造反,或者利用我造反,我的价值很高,你们知道的。”
“放你娘的屁!”
江追突然一脚踹在了韩佑的小腿上,一把将后者拉开后,大喊道:“哈哈,被你们识破了,本统领才是仪刀卫掌刀人,放了我的人,我跟你们走,帮你们造反,利用我…”
顿了一下,江追看向赵豹,哈哈大笑:“你儿子被本统领羞辱的哭爹喊娘,跪在地上磕头求饶,要本统领给他个痛快,哈哈哈哈。”
“滚回去。”
这次轮到韩佑踹在了江追的小腿上:“以你的智慧早晚被看穿,我当人质,尽可能的活,只要活着就有办法,滚回去!”
江追执拗的摇了摇头:“本统领才是统领,你是小旗,你才滚回去。”
“全都要死!”
已经没了耐心的赵豹,一把夺过随从手中的长弓,怒发冲冠:“胆敢辱老夫之子,你等皆死!”
杀家三兄弟几乎同一时间挡在了韩佑面前,风白则是瞬间张弓拉弦,小风准备死之前拉个垫背的,周统则是双臂互脸,如同蛮牛一样准备冲上去搏一搏,伏鱼象高吼列阵,高吼同生共死,杂兵们瑟瑟发抖。
死局,已成。
死局,又破。
异变再生,大地颤抖,又是无数火把亮起,一条条长龙由远至近。
两千余名手持统一制式长剑的轻骑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势冲锋而来。
赵豹下意识扭过头,老脸近乎扭曲:“怎么会!”
话音落,箭雨从天而降,顿时倒下了一大片。
韩佑再杀家三兄弟的护卫下不断后退,其他人也是如此,回到大院范围内一边灭火一边戒备。
火光点燃了黑夜,鲜血又映红了火光。
赵豹的手下刚刚有多猖狂,现在就有多么的无助。
横空杀出的轻骑并非军伍,却如同军伍一般进退有据,用的也不是只是长刀,比长刀还要多出半指的长剑,或者说是重剑。
本就兵刃锋利,这些骑卒们还穿着极为轻便的甲胄,弓箭不透。
形势一面倒的战斗变成了屠杀,屠杀,只能用屠杀来形容大家看到的场面。
眨眼间的功夫,赵豹带来的人就被杀了个七七八八,黄雀又成了螳螂,毫无还手之力。
相比赵豹的手下,这些轻骑极为沉默,如同无声的利刃,一刻不停的收割着生命。
战斗即将停止了,那些黑甲轻骑开始下马,将所有尸体都变成多挨一剑的尸体,将所有不是尸体的,变成尸体。
一个穿着甲胄的老者骑马而来,穿的竟是全身铠,伏鱼象等人如临大敌。
来到院落前,老者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丢到了韩佑面前。
“我赵家的烂摊子。”赵熊摘下头盔,面无表情:“老夫,自会收拾!”
赵豹的首级,滚到了韩佑的脚下,血淋淋的面容,满是不解与惧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