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呼一吸，辛辣至极。
长刀乱砍，空耗体力。
斗志虽有，奈何，双目难辨敌。
背对着周天凤胡乱劈砍的陆百川，大喊大叫着，叫韩佑别过来，万万不要过来。
倒在地上想要挣扎而起的王海，亦是高声疾呼，叫韩佑快跑，快跑！
所谓商鞅知马力，比干见人心，长久以来的相处，莫说王海，便是陆百川，韩佑都视为性命相交的友人。
王海也好，陆百川也罢，作为韩佑第二次生命旅途中最重要的两个人，马上就要横死眼前，他岂能坐视不管或是逃之夭夭。
只是还有数十步距离，哪里会比周天凤那索命长刀更快。
周天凤显然听说过陆百川的大名，他虽是反贼，也有着某些底线与坚持，就如同对阵周统时，不愿百般折磨而是想要来个痛快一刀枭首，这是武将的尊敬。
那粉末是他在番蛮异族手中学会，亲自调配，吹到眼睛里，即便用清水清洗也要十二个时辰后才能见物。
如今见到陆百川已是再战之力，周天凤拖着长刀飞身一脚，想要将陆百川踹倒，之后便是遵守诺言长刀落颈。
这一脚势大力沉，正中陆百川后背。
挨了一脚的陆百川重心不稳向前扑倒，谁知恰好前方正是王海刚刚骑乘过的战马。
战马一身汗液，陆百川无法看清眼前任何东西，身体向前扑的时候又划到了战马右侧，不由自主的想要抓住什么，无意识中，左手捏住了战马的后背，而且很用力。
一声“嘶鸣”，战马突然后蹄扬起，随即猛地后瞪，速度奇快，没有任何征兆。
刚跑过来的韩佑，目瞪口呆。
战马这一后瞪，正好踹在了周天凤的胸口上。
身手高绝的周天凤倒飞出去，骨骼断裂之声是那么的清晰，清脆。
韩佑傻眼了，倒在地上的周天凤吐出了一口鲜血，大脑一片空白。
在自然界中，一匹成年烈马用力向后踢击，也就是俗称尥蹶子，完全可以踢伤一头成年猎豹乃至狮子。
在战马位于颈脊与背脊之间有一个隆突部位，鬐甲。
很多战阵上的骑卒以及将军们，与战马配合极为默契，会训练战马一种反射能力，也就是背对敌人时突然“尥蹶子”，暗号就是“鬐甲”，骑卒猛抠鬐甲位置，战马就会向后踢击，久而久之这里也就成了神经反射点。
“尥蹶子”，也是奇蹄目马科动物最为凶狠和致命的攻击方式。
周天凤的肋骨不知断了多少根，内脏也不知破裂成了什么样子，胸腔近乎全部凹陷下去，鲜血不停地从嘴角滑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再看大川儿，还搁那闭着眼“盲打”呢，胡乱挥舞着长刀，还你过来啊，你过来啊的叫唤。
韩佑愣了足足三秒之多，使劲的眨着眼睛，满心不真实的感觉。
周天凤，竟…被战马一个尥蹶子干翻了？
韩佑不知道什么鬐甲不鬐甲的，更不知道骑卒会训练战马尥蹶子，他光知道周天凤躺在那满面不甘地吐着血。
回过神来的韩佑先跑出去扶起王海，随即捡起不足二十公分的断刀碎片，将其紧紧捏在手里。
王海拉住韩佑不断往身后扯，带着哭腔：“跑，少爷跑，少爷快他娘的跑，跑啊！”
这是王海第一次对韩佑爆粗口，晃动着身体将韩佑挡在身后，大喊大叫着。
“没事了，没事了。”
韩佑不断安慰着：“那傻比让战马蹬残了。”
一遍又一遍的说着，王海侧耳倾听，听不到周天凤的声音，只听到远处陆百川还搁那一边叫唤一边“盲打”呢，给他自己累够呛。
“等我。”
韩佑深怕周天凤又搁那装，捏着“刀片”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打起十二分精神。
躺在地上的周天凤气若游丝，大脑近乎停止了思考。
若不是身体上的麻木感褪去，取而代之变成了剧痛，他断然无法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自己，被一匹马，一匹寻寻常常的军马，踹了，踹残了！
见到韩佑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周天凤突然觉得很羞愧，想要掩面而逃。
不错，这对他来说很羞愧，奇耻大辱。
想他周天凤，文韬武略运筹帷幄，不足半年的光景走遍深山说服异族部落二十有七，这才集结了五万大军。
有这五万大军，至少也可让他定鼎南地才。
即便输了，他也无怨无悔，技不如人，计不如人，谋不如人，潜龙藏于渊，蛰伏下来日后再竖起大旗便是。
可现在，他却让一匹寻常的战马踹残了！
“嘬嘬嘬。”
一步一步走来的韩佑，确定周天凤不是装的后，百感交集。
“天凤儿啊天凤儿。”韩佑回头扫了眼还搁那和空气战斗的陆百川：“你说你没事招惹他干嘛啊。”
“大好头颅…”
周天凤连转动脖子都无法做到，哪怕是手指轻轻动一下都钻心的痛：“你…取便是。”
韩佑感慨万千。
周天凤在城墙上大杀四方如同鬼神降世所向披靡，这场面历历在目，要不是唐清枫突然变身，都不知道谁才能拦得住这家伙，变态，果然只能有更变态的变态制的了。
老八心腹大患，朝廷谈虎色变，南地不知多少人暗中投靠，用当世枭雄来称呼周天凤丝毫不过。
哪怕是战阵上吃了败仗，一败涂地，这家伙依旧能够在转瞬之间在绝境之中找到出路。
即便各为其主，韩佑都觉得这家伙冤，冤到家了。
追一个瞎子，愣是让战马给踹飞踹残了。
“我不杀你。”
韩佑后退了三步：“我还是看着你慢慢死吧。”
“你…你好…。”
“哦，你也好。”
“你好…好歹毒！”
“不是。”韩佑摇了摇头：“我怕你死前拉我当垫背的，而且反派都死于话多，我现在有点自我认知障碍，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反派，我还是离你远点吧，咱俩也别唠了，你赶紧上路。”
说罢，韩佑又后退了三步。
周天凤嘴角牵动着，似是苦笑，似是狞笑，也似是接受了命运的解脱，紧紧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了，一根手指长短的飞刀慢慢滑出掌心。
“周天凤！”额头瞬间布满冷汗的韩佑破口大骂：“我靠你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