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汤章威的眼里,从来没有人像今天的孙多路一样让自己头疼。
这个家伙晒得像煤炭一样黑,而且每天没事只是打屁。
这家伙成天就在那里胡言乱语,惹人讨厌,这家伙从来没有和人一起做过什么事情。
在大唐本土,现在最难的事情就是进入军籍。
以前,在大唐当兵是可以吃粮,但是太危险,现在随着大规模的战争结束,剩下的只有平叛战争,而平叛战争都是有大把的利润可捞的。
在汤章威的眼里,作为一个大唐军人,要是只剩下吃粮和拿军饷了,也没有什么出息。
但是,他也知道绝大多数人不管他们嘴里说的再好听,他们其实就这两个愿望。
有的海盗凭借残酷的手段和蛮勇,千古留名;有的则靠聚敛财富,万古流芳。而这位船长早就决定,要想永垂不朽,只有一个办法:耗着别死。
“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灵思风问。
“多美啊!”双花幸福地说。
“美不美要等你知道是什么东西以后再说。”巫师说。
“那是边缘虹!”他左耳畔一个声音马上说,“你能看见它很幸运,俯瞰,比任何角度效果都好。”
这东西嘴里呼出的气儿很冷,还麻疹疹的。灵思风一动不动。
“双花?”他问。
“怎么了?”
“如果我转过身,能看见什么?”
“他名叫蒂锡思。他说他是个海洋巨怪。这是他的船。他救了咱俩。”双花说,“你现在还不想回头看看么?”
“这会儿还不想,多谢。那为什么咱们没被冲下世界边缘?”灵思风说着,声音里带着一碰就破的镇定。
“因为你们的船撞上了‘边缘围栏’。”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这声调令灵思风想起海底峡谷和珊瑚礁里面藏着的东西),“边缘围栏?”他又问。
“是的。沿着世界边缘围了一圈。”背后的那个巨怪说。虽说瀑布轰鸣,灵思风还是听见了船桨翻动水花的声音。他希望那东西确实是桨。
“啊,你说边缘!”灵思风说,“边缘不就是东西的边儿么?”
“‘边缘围栏’也是这个意思。”巨怪说。
“他说的是这个。”双花用手往下指指,灵思风的目光跟着手指,简直不敢看……
船中轴向的那一头拴着一条绳子,离滚滚白浪只有几尺。船靠滑轮和小木头轮子构成的复杂装置固定在绳子上,说是固定,却也颠簸摇晃。绳子通过滑轮拉住船,那个灵思风至今未曾谋面的巨怪才能把船横到边缘瀑流的出口上。这能解释他们为什么没有掉下去,然而,绳子的另一头是什么东西在撑着呢?灵思风往绳子另一头细看,只见几码之外,一段粗壮的大木桩露出水面。随着他们的船漂近又漂远,只见那些小轮子“咯啦咯拉”地在一道凹槽里转动,步调一致。这凹槽明显是为这个目的凿成的。
灵思风还注意到绳子上每隔大约一码的距离就垂下一道小绳子。
他回身看着双花。
“我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他说,“可是,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双花耸耸肩膀。灵思风身后的海洋巨怪说话了:“上游不远就是我的家。等回家咱们再细说。现在我得赶快划。”
灵思风想,往上游看就意味着回头,回头就意味着他得把这个海洋巨怪看在眼里,而他这会儿还不想看。他干脆欣赏起边缘虹来。
边缘虹挂在世界边缘远处的一片雾气里,只在早晚出现,因为那时,围绕碟形世界旋转的小小太阳的光芒会照到世界之龟大阿图因的庞大身躯上,阳光正好以最恰当的角度照耀碟形世界的魔力场。
空中闪现出两道虹。临近边缘瀑流出口的是一道常见的七彩光,在奔流不复回的海水之上闪耀着、跳动着。
然而,与最上面那道更宽的、不屑于跟它同属一个光谱的光一比,它就显得黯然失色了。
那道光的颜色是色彩之王,所有其他颜色都相形见绌,成了淡淡的倒影。这就是第八色,魔法的颜色。这第八色是生动的,神采奕奕,充满活力。
它无疑是想像力的颜色,因为只要它一出现,现实中的事物就变成心灵魔力的仆从。第八色本身就是一道魔咒。
可灵思风觉得它不过就是一种绿了吧叽的紫色而已。
不一会儿,在世界边缘漂荡的这个小点移动到一个小岛或是一堆礁石上面,处境非常危险,湍急的水流在落入深渊之前,都要把它卷得打转。小岛上有座浮木搭造的小屋,灵思风看见那根边缘围栏的主绳索顺着很多铁桩子爬上这个怪石嶙峋的小岛,从一扇小圆窗伸进小屋。他后来才知道,这样做是为了让巨怪知晓是否有东西撞上他负责的这一段边缘围栏,提醒他需要打捞,绳索上悬挂的一排精巧的小铜铃便是警铃。
粗糙木材制造的大浮木栅栏修建在小岛的中轴方向。它由一两艘废船和一大堆浮木构成。浮木包括木板和角材,还有未经加工的树干,有的上面还长着绿叶子呢。离世界边缘这么近,碟形世界上的魔法力场非常强,随便一道咒语使出来,四周所有东西便闪动着一层朦胧的光晕。
巨怪最后拽了几把,船终于“吱吱嘎嘎”地靠上了一个浮木制成的小码头。船抵岸了,和栅栏一起围成一个圈子,灵思风顿时捕捉到一种熟悉的感觉——置身于强大的超自然氛围里,油腻腻,蓝蒙蒙,还有一种锡的味道。在他们的周围,漫无目标的纯正魔法正无声地降落到这个世界上。
巫师和双花跌跌撞撞地爬上船板。灵思风终于看见了那个巨怪。
没有他想像的一半可怕。
哼……他的想像力沉吟片刻,吐出这一个字。
这个巨怪并不恐怖。站在灵思风面前的,绝非他想像中那种腐臭多毛的怪物,而是一个敦实的、并不算十分丑陋的小老头儿。把这老头儿放在任何一个城市的大街上,都算得上是正常人——当然,只要街上行人对于明显只由水做成的老人习以为常,就没问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