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动物突然自林间窜出,牛查查下意识转弯避让,车轮骤然卡进了一道岩石缝隙,接着他就因为巨大的惯性从车上摔了出去。
“哎呦,查查怎么摔了啊!”远处有人叫了出来。
“就差一点啊。”另一个人附和道:“不过他还算不错啦,今晚大奔奔摔得才惨。”
牛查查在草丛里打了个滚,爬起来迎接围观者们的评头论足,对于速降俱乐部的各位来说撞车摔跤什么都是家常便饭,完全不当回事的。
牛查查这次摔得确实不算重,身体基本都被护具保护住了,他把车从岩石缝里拉出来,再蹬几下就到了终点。
“查查。”坐在终点处石头上的邹游招招手,“怎么样,没摔坏吧?”
牛查查把山地车往旁边树上一靠,脱下护具之后低头查看自己的脚,“左脚脚踝擦到岩石上,破皮了。”伤口火辣辣地疼,但也只能算轻微伤。
“那就处理一下。”邹游扔过来一支外伤喷雾。
牛查查接住喷雾,抬脚踩在路边石头上,拉起裤管处理伤口。
还以为今晚能全身而退呢,谁知道最后功亏一篑,牛查查摇头叹气,果然话不能说得太满。
处理完伤口,牛查查归还了喷雾,然后走到旁边给季阕打电话。
“查查。”季阕很快就接了电话,声音听起来已经恢复了平静。
“季大哥,我到山下了,今天很顺利的。”牛查查道,受伤的事情他当然不能说,也没必要说。
“好。”季阕说:“你等我一会儿。”
牛查查懵圈:“什么?”
季阕:“我去接你。”
“不用了。”牛查查赶紧拒绝。
“我已经开到近灵山路了,到索道站停车场再给你电话吧。”此刻季总一贯的行事作风又出来了,强硬到完全不容拒绝。
“真的不用——”牛查查弱弱地反对,他也知道说不要晚了,人家就要到了呢,最后只能应了一声好,挂掉电话,他伸手捏了捏额角。
邹游看见了就问:“怎么,你磕到头了吗?”
“不是。”牛查查摆摆手,季阕到来已成必然,躲也躲不了,只能去面对,想了想,他对邹游说:“我还有事,先走了啊。”他可不敢让季阕等。
邹游从石头上站起来,拍着屁股说:“哎,别急,等我一起吧,咱们顺路呢。”
牛查查为难,“呃,今天大概不行。”
“为啥?”
“因为我、我哥要来接我。”
邹游很不明白,“你哥为什么要来接你?”
牛查查抬头看天,他也没办法解释,那人甚至都不是他哥,他觉得就算真换了牛傅瀚应该也不会专门跑来接的。
“我玩速降一直是瞒着家里的,今天被他知道了。”牛查查只能这么说。
“这样哦。”邹游自己脑补全了,“你家里不同意吧,会骂你吗?”
骂?
这个季阕应该没有立场吧,毕竟他又不是我亲哥,牛查查琢磨着。
跟其他队友打了招呼,牛查查推车走人,听到身后邹游喊了一句“查查,加油啊”,他便笑着回头挥了一下手,然后跨上了车。
比赛终点和索道站停车场直线距离不过一百来米,牛查查到的时候季阕还没来。
把车停在路灯下,牛查查借着灯光又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草丛里面打过滚,衣服自然是干净不到哪里去,好在今天穿的是黑色T恤,加之又是晚上,应该不会太明显。
几分钟后,一辆奔驰拐进了索道站门口,一直开到牛查查面前才停住,银色的汽车轮毂在路灯下反射着锃亮的光。
这气派,除了季阕应该也没谁了,牛查查赶紧走过去。
驾驶座车窗下降,里面坐的果然是一身正气的季总,他好像是刚从某个商务会谈现场出来的,打了领带,头发一丝不乱,鼻梁上罕见地架了副眼镜。
严肃中带着点陌生。
不知为什么心跳突然快了起来,牛查查咽了咽口水,努力做出一个轻松的表情,“季大哥。”
季阕的双眸被眉峰的阴影遮盖,眼神看不分明,他将牛查查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开口道:“上车,我送你回家。”说着按了一下中控锁,就见汽车后备箱盖缓缓升起。
牛查查立马极有眼色地拎起他的山地车过去放好,接着乖乖坐上副驾驶。
车门关上,季阕却没有立即发动车子,而是沉声问:“你的脚怎么了?”
牛查查大惊,这也能发现?!
今天他穿的是直筒牛仔裤和浅口运动鞋,站直的时候裤腿完全可以盖住脚踝的伤口,唯一暴露的机会也就抬脚上车的一瞬间了,他以为光线这么暗对方肯定看不到的。
“哦,一点小伤,已经处理过了。”牛查查尽量轻描淡写。
“让我看看。”季阕打开了车顶灯,车厢内大放光明,这下牛查查衣服上的泥印子也跟着无所遁形了。
季阕眉心紧蹙、目光灼灼地看过来,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牛查查只好蜷起左腿拉起了裤管。
尽管当事人不当回事,季总却看得肝颤。
其它草叶割伤的红痕也就罢了,左脚踝明显蹭掉了一块皮肤,伤口血刺呼啦的,血迹甚至渗到了运动鞋上,效果异常触目惊心。
“这也叫小伤?”季总立时就怒了。
牛查查缩了缩脖子,“血早就止了,而且也不疼了,真的。”其实疼还是疼的,不过还算可以忍耐,毕竟更重的伤他也受过。
季阕深吸了一口气,哑声道:“你坐好,我现在带你去医院。”
“医院?不用了吧,我都已经消过毒了。”牛查查反对。
季阕未做理会,他关掉车顶灯发动了汽车,同时打开车载导航说了一句“雁都第一医院”。
导航开始工作,目标直指雁都第一医院。
“季大哥——”牛查查劝说道:“真的不用了,而且现在也不早了,我跟家里说过九点半要回去的。”
季阕闻言抿紧了嘴唇,靠边停车,挂空挡,然后转头看向牛查查,“受伤的事情告诉家里了吗?没有的话,电话给我,我帮你说。”语气里竟有些气势汹汹的意味。
牛查查霎时惊了,家里人都不知道他在玩速降,受伤的事情当然也不可能去说,“呃,这种小事没有必要的啦。”
季阕的脸更沉了,“你是不是瞒着家里出来玩的?”
想干嘛?
牛查查心中警铃大作,季阕该不会打算把自己玩速降的事情告诉家里吧?
其实就算真知道了,爸爸妈妈估计也不会限制他玩,但唠叨什么的可能就免不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牛查查眨了眨眼,放软了语气对季阕道:“嗯,家里人都不知道。季大哥,现在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你不要告诉他们好不好?”
“只有我吗?”季总愠怒的神情霎时停滞,绷紧的唇角渐渐松开,“牛傅瀚也不知道?”
发现对方态度松动,牛查查立马抓住了这根稻草,“是的,他不知道!”
接下来牛查查信誓旦旦地表示这种事我才不会让牛傅瀚知道呢我跟他思想差异太大存在代沟说不到一块儿去我觉得只有你才能够理解我所以我最信任你了拜托你可千万不要出卖我啊。
年轻人双手合十,睁着一双大眼睛做认真央求状。
受路灯与车流的影响,车厢内的光线忽明忽暗,季总沉溺在这种被乞求和被需要的情境里,精明强干的脑子完全想不起自己早就知道对方是飞狐俱乐部成员的事实,只能任一丝隐秘的喜悦在心底慢慢滋长……原来只有我。
过了几秒钟,季阕回过神,他清了清嗓子,柔声道:“既然这样,你家的电话我就不打了,不过医院还是要去的。”
“哦,好的。”牛查查也不敢再提要求,心里松口气的同时也觉得今天晚上真是一步错步步错,早知道一开始就不跟季阕讲真话了。
季阕重新将车驶入主干道,一路朝着医院而去。
路上牛查查偷偷瞄了季阕好多次,后者正在认真开车,侧脸的线条深邃而硬朗。
这人真是比牛傅瀚还像哥哥,牛查查心中感叹。
他小时候并不黏人,而牛傅瀚也不是那种爱操心的大哥,两兄弟虽说差了七岁,牛傅瀚却没怎么管束过他,如今让季阕这么强势的一管,牛查查心里的感受竟有些奇异。
好像也不讨厌。
二十分钟之后,牛查查老老实实坐在雁都第一医院外科诊室的诊查床上,让医生给他清创消毒。
伤口已经红肿了,双氧水冲在上面的感觉非常酸爽,牛查查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季阕原本是站在床边看着的,见状伸手揽住牛查查的肩膀拍了拍,牛查查楞了一下,就发现自己的面颊已经贴在了季阕的衬衫上。
夏季衬衫布料厚不到哪里去,这一贴,牛查查的半张脸就被季阕的体温烫了一下,耳膜里还有咚咚咚的心脏跳动之声。
而季阕,在不假思索的这一揽之后,身体瞬间僵住了,年轻人的脑袋贴着他的胸膛,细碎的发丝蹭过脖颈,摩擦出一阵酥麻。
手指不自觉收紧,想要抱得更紧一些。
周身都被另一个人的气息笼罩了,牛查查脸上一红,他把头微微偏开,想减少这种接触,可季阕不知怎么想的,在他偏头的时候追了过去,继续抱得死紧。
牛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