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斗智周瑜
诸葛明并无避讳,转身往内堂走,一边说道:“你再往江东走一趟,说服孙权,从柴桑起兵,攻打合肥!”
诸葛亮紧走几步,赶上诸葛明,失惊问道:“斥候已有传报,宛城半数之兵,已经转移前往合肥,如今合肥恐怕屯兵已近三十万,但江东精锐皆在鄱阳,柴桑孙权统领的兵马,只有太史慈、宋谦、贾华寥寥数人。怎能匹敌?”
诸葛明步入中堂,用手里的折扇指了指合肥县那个地点,悠然说道:“此地屯兵三十万,便是一块肥肉,谁抢到,便是谁的!”
“若我不是鞭长莫及,岂会让给孙权?此事不可久拖,良机错失,悔之晚矣。你明日先往鄱阳,和周瑜会面,令他派兵支援柴桑,然后再往柴桑见孙权,说服他动兵攻打合肥!”
“合肥战事一开,必胜之局,则宛城的曹贼,不敢轻举妄动了!”
诸葛亮默记在心,猛然醒悟,大喜说道:“难道是合肥遭受樊城之困,粮草断绝?”
诸葛明点头,又继续说道:“我料曹操见张辽被擒,必然再选良将前往合肥。若以五大谋士之见,代张辽者,必徐晃也。徐晃勇力有余,智谋不足,辅佐徐晃的,恐怕还是那个被我们放走的夏侯懋。这个绣花枕头,必然坏了曹操的大事!”
诸葛亮深以为然,用手点指着沙盘上的合肥:“果然是机不可失!若等曹操醒悟,更换主将,或者急派粮草,则三十万大军的军心稳住,非但不能主动攻击,恐怕攻守易形,连柴桑郡都保不住了!”
诸葛明转身来到书案前,从抽屉中取出一个锦囊,递给诸葛亮。
“你去柴桑,可与鲁肃互通有无,若孙权阵前缺人,想要留伱在那里听用,你万万不可答应,也可推荐鲁肃代替你为军师,辅佐孙权。此事你须谨记,若有差池,你性命难保!”
“我有锦囊一只,等你入柴桑之后,可拆开锦囊,自有主意。”
孔明心中疑窦重重,对于兄长让自己不可留在江东为军师,他大体明白。周瑜心中多有妒忌,若自己辅佐孙权打了胜仗,必不能为周瑜所容,遭其迫害,若打了败仗,更是难以生还!
只是……
推荐鲁肃为军师?那岂不是坏了孙权的三军将士?鲁肃一介文官,不通兵法,不懂谋略。且此人生性醇厚,有长者之风,这样的性格,更不适合作为军中谋士!
“兄长放心,事不宜迟,我即刻准备,今日便动身,先往鄱阳!”
诸葛亮虽有不解之处,但他深信兄长言之必有道理,也不深问究竟,拜辞了诸葛明,回到自己的府中,准备往江东的事宜。
……
次日清晨,一叶扁舟,驶入鄱阳湖水寨。
“孔明,你如何谢我?”
内堂里,周瑜独设小宴,与诸葛亮对酌。
周瑜一身儒装打扮,雄姿英发,气质逼人。此刻笑吟吟的望着诸葛亮,淡淡的说道。
“大都督所指何事?”
诸葛亮做出一副困惑不解的模样,睁眼盯着周瑜问道。
“哈哈!”
“孔明又在装傻了!”
“你樊城的粮草,岂不是我送入江夏的么?若不是我设谋引来张辽,岂有你江夏大捷的收成?难道你荆州不该谢我么?”
周瑜满脸含笑,却唯独两只眼睛迸发出两道寒光,凝视着诸葛亮,锋芒毕露的说道。
“大都督好厚颜无耻!”
“你我皆张网待鱼,无奈鱼不下鄱阳,反入了我江夏。难道鱼是你江东所养?若不是我军师兄长设谋,早有提防,岂不是彼此火并,两败俱伤?到那时候,恐怕你江东未必不会张网闯入,将我两家一锅烩了!”
“大都督心思缜密,丝毫没有结盟互助之心,反而有意加害。我主公不兴师问罪,已经算是顾念同盟之情了。你反而来要我荆州谢你?”
“简直岂有此理!”
诸葛亮面色一沉,一顿雷烟火炮,将周瑜的心思戳破,痛骂之下,周瑜也只好忍耐。
他命甘宁和凌统前往追杀陈群,本就是有意栽赃陷害荆州,没想张辽突然出现。张辽战船虽多,但全都是运粮运兵的大船,并非贯战的水军。凭借船坚体大,横冲直撞,欺负甘宁的小船勉强可以,等看到周瑜的大队人马到来,便不敢交锋,夺路而走,趁着雾气进入了江夏的地面。
周瑜本要追赶,一来见张辽船只甚多,强弱难辨,唯恐着了伏兵的道儿,二来倒盼着张辽水军勇猛,给予江夏致命一击。
只要江夏水军交战之中遭受略微的挫折,自己便可以求援为名,光明正大的提兵进入江夏,趁机夺取江夏!
他也并无破坏孙刘联盟之意,无奈水军乃是江东赖以生存的优势所在,他不能容忍江夏有一只能征惯战,丝毫不弱于自己的另一只水军存在。
“你我即是联盟,便是一家人了!孔明何必如此较真?不论鱼入了谁家的口袋,只要没有放他回大海,便是成功了!”
周瑜自我解嘲的哈哈笑道。
诸葛亮做出一副怒气未消的样子,继续说道:“我军师这一战,倒是给你江东消除了心腹大患。如此说来,倒是大都督你,该亲自前往荆州,感谢我主了!”
周瑜面色一沉,怫然不悦的说道:“我与孔明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何必如此当真?你荆州擒了张辽,得了粮草,占尽了便宜,反而来我这里卖乖?当我江东无人耶?”
诸葛亮丝毫不慌,凑近周瑜的耳边,低声说道:“曹贼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宛城兵马私运合肥,如今合肥已经有三十万兵马屯扎。若不是我军师设计,擒拿了东线曹贼的主帅,断了他们的粮草。如今的柴桑恐怕早已被张辽攻克,你家主公,也许已经成了曹贼的阶下囚!”
周瑜面色一变,心中暗自惊骇:“孔明之言,倒是实情!我只顾着贪荆州之利,盼着曹操攻打荆州,削弱刘备的实力。却忽略了合肥之敌!”
但他面上却依旧极为从容,撇嘴一笑,漫不经心的说道:“孔明又在小题大做,自吹自擂。曹贼移师合肥,不过是传言而已,未必是真。但我江东资助你的粮草,却于昨日刚刚经由鄱阳转运往樊城去了!”
“你我两家通力合作,彼此互助,即便你刚刚所说是实,也无不当之处。”
孔明听到周瑜说江东支援樊城的粮草终于送达,心里不由的送了一口气,暗自佩服鲁肃果然是言出必行,一言九鼎。更是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樊城有了曹操和孙权的两拨粮草,便可以支应六个月以上了,半年之后南蛮王部下屯田开荒的收成下来,即可自给自足。从此良性循环,樊城再也无须靠着周边的接济度日!
二人各怀机心,推杯换盏,虽然谈论的极为热烈,却虚虚实实,没有几句是彼此交心的真话。各怀心腹事,皆在不言中。
“孔明,你这次来鄱阳会我,莫非只是为了这些闲杂琐碎的事么?若有所求,可直言相告,你我即为同盟,我必尽力而为。”
二人又干了数杯酒之后,周瑜终于沉不住气,开始试探诸葛亮的来意。
诸葛亮缓缓的放下酒杯,拾起筷子夹了一块鹿肉脯,轻轻的咀嚼着,然后又端起酒杯,顺着一口酒将鹿肉吞入腹中,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孔明,你来江东,到底找我何事?”
<div class="contentadv"> 周瑜再次催促问道。
诸葛亮仰起头看着周瑜,哈哈一笑:“大都督误会了,我来江东,并非是为见大都督。我是往柴桑拜会你家主公,想起与大都督故旧交情,顺路前来拜会一番。”
周瑜越发好奇,紧跟着问道:“然则你往柴桑见我家主公,又是为了何事?”
诸葛亮淡淡的说道:“我去说服你家主公,兴兵讨伐合肥,与曹贼开战!”
周瑜先是一惊,随即放声大笑!
“孔明,你可是卧龙先生!如此失智?”
“岂不闻‘外事不决可问周瑜’?我主公兴兵与否,必来问询我的意见,但我必会反对我主公出兵!”
“你这一趟,空去白回!注定了的!”
周瑜愈发得意,双眼含笑,看着诸葛亮,坐等诸葛亮央求于他。
诸葛亮沉稳不言,只是微笑着,把弄着手里的酒杯。
“孔明,你家军师诸葛先生好贼滑!”
“他不出兵,却让你来江东忽悠我家主公先出兵。哪里有这等的好事?若我主公出兵惹怒了曹贼,宛城的兵马如潮水般涌入合肥,柴桑岂能抵挡的住?”
“你们倒是清闲自在了。一张伶牙利口,三寸不烂之舌,把我江东拖入绝地,你们好坐收渔人之利!我周瑜偏生就不上你们的当!”
周瑜认定诸葛闻德狡诈多智,上次毒杀曹冲,便将屎盔子扣在了江东的头上,惹得曹操兴师讨伐江东。这次又来故技重施,再拖江东入局!
他已经准备好了,不论诸葛亮说的如何天花乱坠,他只一个字“不”!
可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孔明不但丝毫不慌,反而更加淡定了,轻轻的拿起酒壶,给周瑜满上了一杯,又给自己的酒杯斟满。那清澈的酒体,似乎已经突出了杯壁一节,只要稍微晃动,便会溢出。
但诸葛亮手指沉稳,缓缓的端起酒杯,也不敬周瑜,自顾自的喝了下去,一滴酒也没有倾洒掉。
周瑜面色又是一变!
这体现出来的是诸葛亮内心的沉稳。是一种胜券在握的信心,志在必得的决心!
更是将他这个江东大都督视若无物的藐视之心!
周瑜反而不淡定了,心中波澜起伏,那只端起酒杯的手轻轻一抖,酒体顺着酒杯滑落,掉落在桌面上。
诸葛亮又拿起酒壶,重新给周瑜和自己的酒杯满上,这才开口,从容自若的说道:“我此去柴桑,必说服你家主公兴兵攻打合肥。若你不从,是为大逆不道。”
“我若是你,必会主动请缨!”
“孙刘联盟,我家军师不会害你。共建大业,正在此时!”
诸葛亮长身而起,站在桌案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转身大笑着离去,只留下周瑜一个人坐在桌边,守着那喝干的酒杯,一脑子的凌乱。
若孔明苦口婆心的说服他,或者他会更加坚定了反对之心。
然而此时,诸葛亮甚至都懒得跟他解释合肥之战的必要性。似乎压根便没打算求得他的同意和支持!
这反而令他更加惶恐!
次日清晨,诸葛亮与周瑜并肩而行,上了小船,直出水寨。
周瑜依旧不穿铠甲,不披战袍,也不带一兵一卒,所有武将,各自训练水军,无一跟随。
“前次陈群拜访大都督,可是要与你联手,对付荆州。许你事成之后,平分天下?”
诸葛亮笑吟吟的看着前面奋力划船的船夫,并未转头去看周瑜。
周瑜面无表情,也不去看诸葛亮,淡淡的说道:“你既然知道,又何必问?”
诸葛亮弯腰脱下脚上的木屐,奋力扔到远处。水寨里既无激流,也无大风,水流极为平缓。
“腾!”
木屐掉落水中,水花飞溅,波纹荡漾,中心开花,远远的传到各处。
周瑜变色说道:“你这是何意!”
诸葛亮大笑,又脱下另一只木屐,扔了出去。两个波纹叠加,在水面上荡漾不止。
“曹操想要离间孙刘联盟,联合江东攻打荆州,不足为奇。想必大都督也不会轻易上当。”
周瑜冷笑一声,原本紧绷的神经也舒缓了许多:“我若中计,岂会追杀陈群?又岂会把张辽的兵马逼入你诸葛军师预设的圈套?联手抗曹,并力拒敌,江夏之战,便是你我合作的好例子!”
“然则曹操若真心要求合作,为何不往柴桑面见你家主公,却来鄱阳湖见你?”
孔明忽然席地而坐,双手摆弄着缠在脚上的布条,一副若无其事的随口问道。
“主公在柴桑,往来极为不便。且我受孙伯符托孤之重,又蒙主上信任。外托君臣之名,实则兄弟之义。我替主公抉择,又有何不可?”
周瑜看着不远处驶过的艨艟巨舰,傲然说道。
诸葛亮一笑,手扶船帮,抬头看了一眼周瑜,也望着远方说道:“人皆言曹操乃是汉贼,‘挟天子以令诸侯’大都督可知这句话的含义?”
周瑜不屑的说道:“曹操名为汉相,却强迫天子,矫诏欺瞒天下。假托天子之名,剪除异己。恶名昭著,称之汉贼,有何不可?”
诸葛亮从包袱之中取出一双麻鞋,蹬在双脚上,站起身来。与周瑜面对面站着,低声说道:“曹操弄权,只手遮天,指鹿为马。犹然如此,还不敢公然忤逆,凡事不敢以自己之名,而托天子之意。大都督不过是你主公信赖,命你领兵在外,并不见疑。你却敢行曹贼不敢行的事端。亮甚为佩服!”
周瑜一呆,还要说话之时,孔明已经下了小船,登上自己的船只,荡桨摇橹,顺流而下,往柴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