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办公室,陈家娴在协同办公上敲周亦行,告诉她对宋卓的人员安排。
周亦行:“等等,就为了宋卓,你增设了个工作小组?宋卓也没那么优秀吧??”
陈家娴说:“人不是工具。不能因为不好用就报废。”
周亦行说:“你把提案发我看看。”
片刻后,周亦行看完,感叹:“你这个提案,彻头彻尾的文化产业思路,跟商业不怎么搭边啊。幸好现在的项目总是关晞,而不是郁贲。”
陈家娴:“晞总重视这一块,而且她手上资源比贲哥多,所以批得容易。”
周亦行总结:“你瞧,想要做成事情,跟对老板多重要。”
跟对老板吗。
可关晞就要离开了。
陈家娴明智地对这个消息保持缄默。她看着眼前的几个字。又想起关晞说出的名字。
君子怡。
……
秀水回越城的飞机尚未起飞。
结束考察的郁贲看着手机上一串施远的未接来电,保持沉默。
施远的电话又进来。
本科毕业后,施远做他的老板,整整十年。郁贲很清楚,自己升得顺、升得快、财务自由,90%的原因是跟了个好老板。
即使后面有不愉快……
郁贲把电话按掉。
手机一响,是施远的微信:
“你已经知道,李卓秀新拿的地,有重工业污染,是块毒地,对吗?”
郁贲看着这条信息,久久回不过神。
施远的电话再一次进来。
郁贲思索许久,按下接听键。
施远说得很清楚:“郁贲,你在卓秀多年,卓秀待你不薄。我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让你守口如瓶?”
郁贲说:“晚上再谈。”他挂了电话。
……
陈家娴帮关晞和郁贲的谈话定了尚未开业的周记茗茶。
长乐坊爆红后,“周记茗茶”的小周老板为了迎合非遗风潮,动作很快地把店里潮流装修全都砸掉,重新装成老西关的风格。
趟栊门,金钱口,青色砖,麻石路。门外载两丛竹子。
新店尚未开业,陈家娴用街坊的情分,找他订了个小包厢。
很隐秘。
包厢内,郁贲放下旅行袋,又脱掉身上的深色西装。
摆脱了身上的束缚,郁贲疲倦地解开黑色衬衫的一颗纽扣,活动身体,然后用手按住太阳穴,坐在椅子上。
门一响,关晞推门进来。
郁贲站起身:“关晞。”
他绕到关晞身后,替她拉开椅子。
关晞用手抚了下真丝半身裙,坐下:“你十万火急地找我,希望有要紧事。”
郁贲颔首:“我有。”他推过一份文件到她面前。
关晞拿起文件。郁贲清清楚楚地说:“卓秀集团新拿的地,是工业用地。这块地重金属污染超标,但李卓秀的打算是——用这块地盖民宅。”
重金属污染超标!
关晞看着手上的检测报告,面孔惊疑不定。她没有翻开报告,而是慢慢放下:“你确定?”
郁贲说:“50%可能性。因为这只是一份粗糙的小样检测。”
关晞没有打开报告。
她看着他:“一百个亿。卓秀集团。这不是小事。”
郁贲说:“所以我需要联系专业机构来进行深度检测。”
关晞冷冷地说:“你拿着50%可能性的材料来和我谈?这种专业检测,只可能接受公对公的委托。你,一个毫无权力的普通人,有什么资格要求对那么大一块地发起专业检测?”
她三下两下拎起包,抱着大衣转身离开:“你自己想办法搞定检测结果。确认以后,才有资格和我谈。”
门,重重关闭。
小周老板敲门:“还要上菜吗?”
郁贲掏出手机:“不必,账照结。”
……
郁贲打电话给施远:“守口如瓶,可以。我有条件。”
施远说:“谈谈你的价格。”
郁贲说:“我不要钱。我的条件是,你离职。我要坐你的位置。”
施远顿了顿。电话的另一边,他的语气很淡漠:“不可能。”
郁贲走到越城公司楼下,抬头看着冷色调大厦的深夜灯光,和大厦顶部血红的“卓秀”两个字。
他笑了笑:“那我们聊崩了。我不会替卓秀保守这个秘密。”
施远说:“没有一蹴而就的谈判。郁贲,我的底线在这里。而你,要拿出谈判的态度。你是否愿意稍稍退让?我可以只管理区域,不再兼任越城公司总裁,你愿意做越城公司的总裁吗?”
郁贲说:“方便见一面吗。”
施远说:“可以。你来我处,还是我去你那?”
郁贲说:“我在楼下。”
片刻后,施远的大秘亲自下来,为郁贲刷卡。而大秘亲自接人这样的待遇,通常只会发生在官员身上。
两人走进电梯,大秘刷了施远的卡,毫不留情地把其他楼层全部锁住。
电梯通畅直升。
大秘刷卡,郁贲走进施远的办公室。大秘很有眼色地各倒一杯水,退出办公室,并将门关紧。
施远沉默地注视着郁贲。他的面孔依旧瘦削、理性、淡漠。
郁贲拖了把椅子,在施远面前坐下。
因为出差与跋涉,郁贲的衬衫已经团得稀皱。
施远开口:“说说你的条件。”
郁贲说:“我就要坐你的位置,你必须离职。我听说你个人给地震捐款13个亿?我也想像你一样富有。”他的声音带着讥讽,“炒房的钱,炒地皮的钱,掏空老百姓六个钱包的钱,应该属于你吗?反正这钱也不该是你的,给我,没有问题吧?”
施远声音冷峻:“你在胡搅蛮缠。你是在报复我此前针对你,是吗?”
郁贲说:“是。我不会隐瞒消息,我也绝不会同意你隐瞒消息。施远,做人应该有底线,你的底线不应该是你屁股下的位置,应该是你的良心。”
施远沉默。
郁贲又说:“而且,你为什么要替李卓秀隐瞒此事?李卓秀向来针对你。帮李卓秀隐瞒,对你有什么好处?”
灯光下,施远细长的眼睛始终没有抬起。
他的真实想法隐没在睫毛投下的阴影中。
郁贲说:“李卓秀心里知道,秀钢的地有问题,所以才这么便宜,她急着推这个盈利巨大的项目。她是想,借着这个项目,提拔一批中层,顶了你们几个老家伙的位置。因为她的三个蠢孩子,根本玩不过你们。”
施远淡淡地说:“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
郁贲笑了笑,背过身去,看着窗外的灯火夜景。
“高处不胜寒,可权力的风景就是好。”他冷冷地说,“谁不想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