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许幻山回到酒店时,顾佳跟许子言已经睡下。看着熟睡中的顾佳,没来由地,许幻山心里莫名有些心虚。
洗漱完后,许幻山躺在床上,看着手机里林有有发过来的信息,辗转反侧半宿才进入梦乡。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乐园的烟花活动开始了。
晚上八点,音乐响起,烟花大秀拉开帷幕。万千游客同聚长隆乐园,摩肩接踵的人潮纷纷举起手里的手机共同记录这欢庆时刻。
六百秒的烟花秀如银河倾泻,铺漫天霓虹,上穿苍穹,下映冰湖。美轮美奂,震撼眼眸。低、中、高空。别出心裁的造型耀满天际,如梦似幻,灼灼生姿。顷刻的绚烂,却在诸多游客脑海中铭刻下难忘的记忆。
烟花活动非常成功,看着漫天的烟花下许幻山激动不已的样子,林有有眼里的崇拜溢于言表。就在林有有准备祝贺许幻山的成功时,广播里却传来顾佳带着儿子到来的消息。
林有有站在远处,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许幻山的妻子和儿子,看着一家三口相依相偎,林有有心里五味杂陈。
晚会结束,许幻山带着妻儿回到酒店。就在两口子帮许子言洗澡时,许幻山听见卧室里手机微信的提示音。看着顾佳跟许子言嬉笑玩闹的样子,许幻山悄悄回到卧室,打开手机,只见微信里有一条林有有的消息:
“烟花里面好像UU两个字母?我没有看错吧?”
许幻山探头看了一眼,顾佳还在帮许子言洗澡,想了想,回复道:“是我临时加的。”
没一会,林有有又发来消息:
“为什么?”
沉默了一会,许幻山回道:
“留个记念吧,这一个月你也辛苦了,我明天就走了,项目顺利的话,我不会再回来了,算是告别吧。”
回复完以后,等了许久,林有有也没回复消息。想着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林有有,许幻山心里空荡荡的。
一夜无语。
在北京的工作已经全部完成,许幻山带着顾佳和儿子在北京好好地玩了两天,怕公司打扰,两人把手机调静音了。
就在两人准备收拾行李打道回府的时候,却突然接到会计的电话,说是茶厂的账目有很大的问题。
顾佳立马订了最近的机票,将许子言送回去后,两口子直接奔赴湘西。
先是飞到长沙,再包车去了湘西,几经周转,终于在日落时分赶到茶厂的所在地:云山村。
车子一路颠簸,透过车窗,眺眼望去,在空气清新,不染尘埃的茶乡福地,在四野空旷空明的茶山坡垴,是一派繁忙的场景。
夕阳下,采茶的妇孺与男子们在悠闲地对唱山歌,或闲话家长里短,有一摞没一摞地低吟浅唱着。手上的活计却一点儿也不曾放松,懈怠。铆足劲地暗暗相互追赶,以期达到自己预期的目标,以期达到丰收的喜悦和傲人的谈资。
风里尽是人们愉悦开怀的声息,视野中满是人们轻松欢快忙碌的身影,空气中荡漾着她们对未来美好的愿想和期盼。
层层叠叠的梯田茶园掩藏在群山环抱之中,周边绿树成荫,云海环绕。
许幻山看着一路沉默不语的顾佳,心里头沉甸甸的,也不知道该安慰还是训斥,万语千言只化作一声叹息。
当顾佳两口子拖着行李踏入山村入口,一条条幽深小巷,一座座古朴民居,在古老的青石板巷道映入眼帘。
夕阳下,落日的余晖将山野染成一片金黄,宁静的村庄,袅袅炊烟缓缓升起,走在古朴的青石板小道上,一群嬉笑打闹的孩童,发出阵阵欢声笑语。看着顾佳两口子与众不同的衣着打扮,孩童们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两口子全然没有心情欣赏美景的心情,径直朝茶厂走去,会计跟村长已经在厂子门口等候多时了,将两口子迎进了办公室后,会计直言道:
“这账面上肯定是有亏损的,而且不是估值报告里的那个数字,我怀疑他们是做了手脚,最重要的是你看了这个有机标的资质了吗?已经过期半年了,这还有两个追诉案正在协商当中。”
会计的话让顾佳如坠冰窟,眼前一黑,跌坐在了地上。
“顾佳!”
许幻山慌忙将顾佳扶到一旁的椅子上。
顾佳把整个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发现自己中了李太太的圈套了,她有些懵,以前总觉得太太圈的人多金明朗,谁知道背地里还会耍手段。
事到如今,许幻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分明是自己老婆被坑了,可事已至此,见顾佳一脸惨白的样子,许幻山也不好再训斥,轻声道:
“老婆,没事吧?”
“我有点晕车…,”顾佳扶着额头,不敢直视着许幻山的眼睛。
期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原本顾佳满心想着,自己可以通过茶厂的生意给自己的小家开拓一条新的财源。谁料到,这是一个坑!想到自己不顾许幻山的劝阻,硬要投资这个茶厂,还将烟花公司的资金给抽调出来,顾佳感觉无颜面对许幻山了。
许幻山拿起桌子上的文件开始翻阅起来,翻阅文件的速度越来越快,越看心里越凉,神色也是越发的难看,就连呼吸都加重了许多。
“啪!”
许幻山一时气愤,抓起桌上的文件狠狠地一摔,将怒火朝会计发泄出去:
“你们转让的时候怎么连账都没查清楚呢?”
会计瞟了顾佳一眼,有些无语:“可能是签合同的时候签的太、太快了,所有的手续都是他们那边办的。”
许幻山一噎,转头看着顾佳,压住心里的火气,柔声道:“老婆,你签字前就没想着过来看看啊?”
顾佳两眼通红,缓缓地摇了摇头。
“你们这不是挖好了坑把我们往里埋吗?”许幻山朝一旁的村长吼道。
“我们一直都是正常生产的啊,”村长有些心虚地辩解道:“我们这儿的茶都是好茶啊。”
“行了,”许幻山没好气道:“我现在说的不是你们的问题。”
许幻山转头看着顾佳:“要不要先给那个什么太太打个电话问问?”
顾佳这才回过神来,茫然地点了点头:
“好。”
掏出手机,顾佳给李太太拨了个电话过去,还没等顾佳开口,李太太的声音就在电话里响起:
“我该提供的都提供了,也都是正规手续,你接手之前不调研清楚现在又来找我说什么呀?”
一听这话,顾佳心里连一丝侥幸心理都没有了,强忍着心里的怒火,缓声道:“李太太,我当初是因为相信您说啊!”
“我跟你说的也是实话呀,这厂子效益不好,我不想做了。而且一开始我也没想转给你,是你自己死乞白赖找到我,让我转给你的。顾佳,这场子要不要做下去,那是你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你要是不服,可以去告我。”
说完,电话那头便传来一阵盲音,李太太把电话给挂断了。
挂断电话,站在夕阳下的顾佳只感觉浑身冰凉,一阵阵寒意自心底不停升起,如同站在冰天雪地里一样。
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这就是一场局!一场专门针对她的局!
做局者还不止李太太一个人,而是好几个太太,她们联合起来对付自己。
顾佳本来以为这帮太太只是看起来光鲜,实际上是一肚子草包,平时里只知道勾心斗角,互相攀比。
然而,就是这些她看不起的太太们,给了她狠狠地一击。现在该怎么办?顾佳一阵恍惚。
<div class="contentadv"> 看着顾佳的表情,许幻山心头一沉,皱着眉头道:“怎么说?”
顾佳看着许幻山无言以对。
“许总,佳姐…,”
王会计建议道:“其实现在也只有两条路给我们选,要么就把厂子继续开下去,要么就直接宣布破产倒闭。
如果把厂子开下去的话,这个有机标的过期罚款是一笔不小的数字,然后投入生产,又是一笔。没有两三百万,肯定下不来,这势必要向银行再去贷款,压力会很大。所以,我的建议是我们直接宣布破产倒闭,及时止损。这样的话呢,这后续的转让费呢又可以通过打官司来进行减免。”
许幻山怒道:“那我们前面投入的钱呢?全赔了?我们钱白捡的?”
“顾老板,”
村长脸上如沟壑般的皱纹挤成一团,闻言慌忙摆手道:“这厂子不能关啊!工人们都靠它养家糊口啊。”
村长之所以如此着急,那是因为村民的大半生计都落在了茶厂上,云山村地处偏远,村民要么出门打工,要么种茶,收入来源非常少。这茶厂要是关了的话,以后这里的村民只能出去打工了。
“让我想想。”
看着村长眼里的祈求,顾佳心里有些不忍,缓缓道。
………………
夜,万籁寂静,幽蓝的月光透过窗户流淌了进来,天空繁星点点,群山连绵起伏。远处传来了几声犬吠,山坡上的人家亮起了灯,村庄里的街道上,灯光昏暗,但足以照亮路面。
许幻山看着埋头看着账本,一言不发的顾佳道:“你现在怎么想?”
“太难了,”
许久,顾佳哽咽道:“你不是没有翻身的机会,但是我们要承担的风险太大了,我们家好不容易做到这个局面,我真的不敢再冒这个险。”
看着痛苦自责的顾佳,许幻山低声道:“我刚才也咨询了几个朋友,他们说茶叶的前景也不是很乐观。”
“我当初为什么要签这个字?”
顾佳内疚不已,眼睛一酸,泪水从眼眶滑落下来。
看着泪流满面的顾佳,许幻山心头一痛,安慰道:“别急,投资失败很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不起!”仰头看着许幻山,顾佳涩声道:“老公,对不起…,”
此刻的顾佳心中又苦又恨,无比的后悔。许幻山劝过自己,也提醒过自己,就连华伟因为也提醒过自己,自己为什么就一意孤行,不听劝告呢?
“不怪你。”许幻山拍了拍顾佳肩膀,柔声道:“人家要害咱,防不胜防啊,明天就去跟村长说,撤!”
“那咱们再在华伟这里借的三百万怎么办?”顾佳凝噎道:“那可是咱们大半年的利润啊。”
“华伟那里我去说吧。”
沉默了一会,许幻山道:“他应该不会催咱们。”
催是不会催,就是有些丢脸。
顾佳摇了摇头:“还是我跟他说吧。”
拿起手机拨出电话,没一会便接通了,手机里传出易华伟的声音:
“嫂子?怎么这么晚了还打电话啊?有事吗?…哭什么?跟许哥吵架了?回头我说说他。”
“没,没有。”
顾佳看了看许幻山,将眼角的泪水擦拭掉:“华伟,是这样的………,所以,这钱我可能要迟一点还你了。”
“哦~,就这事啊?没事,等你们手头宽裕再说吧,我又不急着用,不是吵架就好。许哥呢?在你旁边吧?我跟他说两句。”
“华伟啊,是我……,嗯…,谢谢你啊!………。”
挂断电话后,许幻山强笑道:“我就说了他不会催,咱们好好经营烟花公司,尽快把钱还给他就是了。吃一堑长一智,这也是个好事,我之前一直担心……,现在看清楚她们也是一件好事。”
“嗯!”
顾佳用力地点了点头,将头埋进许幻山怀里。
一夜无语。
第二天清晨,当许幻山两口子收拾好行李准备走的时候,刚推开门口就愣住了。
门外,村长带着村里的茶农已经等在那里了。看着两口子,村长恳求道:
“老板,去看看我们的茶园吧!”
许幻山冷冷道:“不用了,我们决定关门。”
许幻山对村长也有意见,作为合伙人,他不会不知道茶厂的经营情况,可会计来这里签合同的时候,他却一句实话都没说。
有些局促的村长低着头,眼睛却偷偷的瞄着顾佳两口子,话里带着不安:
“求你们了,就去看一次。”
顾佳看着村长那充满期待、讨好,还有巴结的眼神,看了看许幻山,还是同意了村长的请求。
顾佳两口子还是第一次来种茶的产地,昨天来的时候满腹心事,根本没去仔细看。
翠绿的茶山,鲜嫩喜人的叶芽,在和煦的春阳抚育下,折射出润泽的光亮,栩栩生辉。早起晚归的采茶人带着一些孩子在茶园里劳动,给这一方灵性的山水田园增添了一抹亮丽的风景。
行走在茶树间,村长给顾佳解释道:
“孩子们放暑假就得帮家里来采茶,换点钱挣学费呢……,”
听完村长的解释,顾佳才知道茶厂经营不下去的原因了,这个茶厂之所以亏损是因为产量低,云山村秉承着传统的制作工艺,拒绝在茶叶里使用添加剂,被使用添加剂的同行排挤,所以销量不客观。
看着有些意动的两口子,村长继续道:“我是这个厂的厂长,也是这个村的村长。厂里大部分工人都是村里人,一年到头也就赚个万儿八千的,都指着这个钱养家活命,我们这地方地荒山深,能种茶种不了粮食,这个茶厂如果没了小娃子们就得挨饿,你看看这些小孩。唉~,”
许幻山看着这些孩子,颇为同情道:“村长,之前厂里工资这么低,村民们没有意见吗?”
村长叹气道:“有意见有用吗?没得选啊。”
看着采茶的那些孩子,顾佳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