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兵进郿县,吊唁名士
却说周琦杀许攸门客,上告王芬等人谋反有功。
然处置王芬等人皆秘密行事,不便因此嘉奖有功之臣,帝乃问盖勋:“当如何封赏左将军?”
盖勋沉吟许久,道:“当今要紧之事,莫过于平定王国叛乱,左将军虽有信心平叛,麾下兵马终究太少。”
“若在贼人分兵寇掠三辅之地,以左将军麾下兵马,恐怕会顾此失彼。”
帝再问:“卿以为当如何行事?”
盖勋拜道:“臣请领郡兵五千,再于三辅之地征召五千兵马,合计万人,选拔贤德有名望之人,分兵屯于三辅各方要地,以备贼寇。”
“如此纵然王国分兵攻略各处,亦难建功,臣也可为左将军分忧。”
“且于本地征召郡兵,亦可节省大量钱粮。”
帝准奏,问:“除卿以外,何人能担守护三辅重任?”
盖勋思量许久,奏曰:“扶风士孙瑞、桂阳魏杰、京兆杜楷、弘农杨儒、长陵第五俊皆素有名望,可堪大任。”
经由王芬之事,天子十分信任盖勋,当即说道:“朕封扶风士孙瑞为鹰鹞都尉,桂阳魏杰为破敌都尉,京兆杜楷为威虏都尉,弘农杨儒为鸟击都尉,长陵第五俊为清寇都尉。”
“此五都尉,悉归卿所统属,但有密事,可直接上奏于朕,无需受任何人调遣。”
此举,无异于直接让盖勋统领了五军校尉,而且拥有绝对统兵之权,由此可能看出天子对于盖勋之器重。
盖勋拜谢天子,当即开始征调兵马、人手,前往三辅之地驻守。
当周琦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也不由感叹道:“除亲近宦官以外,陛下何曾如此厚待于人?”
戏志才笑道:“先生圣眷之浓,本朝罕见。”
“有先生统兵一万镇守三辅之地,将军再无后顾之忧,亦无需低声下气请求董卓配合了。”
周琦脸上,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与此同时。
王国率领十数万叛军猛攻陈仓,奈何陈仓自古以来就是军事要塞,城郭高大、守城物资充沛、粮草堆积如山。
张温此前撤兵之时,也派遣能战之将带领朝廷精锐镇守陈仓。
是以叛军猛攻陈仓月余,却始终不能攻克城池,这也让本来气势汹汹的叛军,士气变得低迷起来。
王国心中忧虑,遂召来韩遂、马腾等人前来议事。
“上次大军寇掠三辅,朝廷守备松懈,才能轻易拿下陈仓,长驱直入前去攻打美阳。”
“如今张温早有部署,陈仓坚不可破。”
“又有周琦统帅精兵两万,屯兵美阳,吾知其颇知兵事,骁勇善战,若兵马训练完毕,必为我等心腹大患,如之奈何?”
韩遂沉吟半晌,笑道:“今周琦掌兵日浅,麾下兵马尚未整顿完毕,号令不一,不足为惧。”
“若能诱其来救陈仓,吾等兵力占据绝对优势,再施以埋伏,必可围而歼之。”
马腾皱眉道:“周琦精通兵法,麾下军士没有整顿完毕,岂会轻易领兵前来陈仓?”
韩遂捋了捋胡须,道:“你们忘了吗,我们在朝中可是有一位盟友,若能奉上大量钱财,其必会出手相助。”
王国神情微动,道:“你是说董仲颖?”
韩遂笑道:“然也。”
却说董卓此时被封前将军,率领两万士卒屯兵雍县,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只不过,当他得知朝廷封周琦为左将军,督三辅之地一应军事,乃是讨贼主帅以后,心中就有些不满。
他对着麾下诸将说道:“吾历经百战,名震凉州,已过不惑之年,才被朝廷封为前将军。”
“周琦那厮不过二十出头,出生卑微,何德何能得封左将军职位?”
麾下诸将知晓董卓性格,当即纷纷为其打抱不平,以投其所好。
众人正谈论间,忽有亲信急匆匆走了进来,在董卓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董卓不由脸色微凝。
他对着屋内诸将说道:“我不胜酒力,已然困乏,尔等且先行退下。”
诸将会意,纷纷离去,董卓却是暗中留下了心腹谋士李儒,以及自己的女婿牛辅。
“把韩遂使者带进来吧。”
韩遂使者刚刚进屋,就对董卓大礼参拜,极尽阿谀奉承之词,令董卓喜笑颜开。
李儒反倒比较清醒,等到使者拍完马屁,却是问道:“韩遂派你前来,所谓何事?”
使者说道:“先生让我带来两千万钱,以及各种珍稀宝物,特意前来送给前将军。”
董卓眼睛发亮,身子微微前倾,道:“韩文约心意本将军已然收到,汝无需拐弯抹角,直接说所求何事即可。”
使者拜道:“陈仓坚固,吾主久攻不下,又忌惮周琦在美阳整训军队,所以希望前将军能够劝说周琦救援陈仓。”
“届时就如同往日那般,我等击破周琦麾下兵马,却是故意败给前将军,好让将军能有功劳得到朝廷封赏。”
董卓正为周琦压自己一头感到不爽,骤然听到韩遂使者的这般建议,当即眼睛大亮。
他转头看向李儒,问道:“先生以为,此计可行否?”
李儒思量半晌,道:“此计虽然不错,然那周琦并非常人,不一定会中计。”
董卓却是不屑的笑道:“就连皇甫嵩、张温都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中,区区周琦小儿,何足挂齿,难道还能比得过此二人?”
周琦正在美阳练兵,忽然得知董卓带着亲卫前来,当即有些疑惑的说道:“此前董卓与我分守两地,为何忽然前来?”
戏志才却是目光闪动,道:“董卓此人,野心极大,已成割据之势。”
“主公不妨趁机杀掉此人,收其麾下兵马,如此也能为陛下除掉心腹大患。”
周琦闻言,却只是笑而不语。
董卓野心有多大,没有人比周琦这个穿越者更清楚,他还盼望着董卓搅动天下局势呢。
杀了董卓,也就相当于改变了历史大势,对于周琦而言并非好事。
“且先听听,他此来所为何事吧。”
没过多久,董卓就披甲执锐进入了周琦的营帐,果真如同传说的那般,无比嚣张跋扈。
如今周琦乃是名义上的平叛主帅,董卓前来居然并不见礼,反而非常倨傲。
典韦、许褚见状,皆怒目圆睁,恨不能上前将其斩首。
唯有周琦不以为意,始终面带笑容,问道:“前将军军务繁忙,如今却是忽然前来拜访于我,所为何事?”
董卓说道:“叛军啸聚十数万之众,围攻陈仓已经月余。”
“陈仓城小,危在旦夕,左将军既为平叛主帅,为何不发兵救援?”
周琦略作沉吟,而后说道:“前将军所言极是,奈何我屯兵美阳,距离陈仓尚远。反观前将军屯于雍县,距离陈仓不过两日路程。”
“既然陈仓危机,不若前将军先领兵前去救援,如何?”
董卓闻言,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应当如何反驳。
就在此时,李儒却是出声道:“贼兵势众,前将军麾下只有两万乌合之众,单独前去救援,恐会被贼军所破。”
“左将军麾下皆乃朝廷精锐,何不奔赴陈仓,与前将军相约同时抵达,如此合四万之众,方能不惧贼兵。”
周琦看着身形略显前瘦,目光有些阴鸷的中年文士,问道:“敢问先生名讳?”
李儒拜道:“在下李儒,表字文优,见过左将军。”
周琦目光微凝,而后笑着说道:“久仰先生大名,先生高见,也让我醍醐灌顶。”
“既如此,我明日便发兵,与前将军相约共解陈仓之围,如何?”
董卓闻言大喜,道:“如此甚好。”
董卓此来目的已经达成,当即就想要离去,周琦却是劝道:“伱我皆受袁氏提拔之恩,也算属于同门,将军何不留下与我痛饮一番?”
董卓这才想起来,自己曾被司徒袁隗征为掾吏,这才得以平步青云,先后出任并州刺史以及河东郡太守职位。
这个时代,对于提携之恩都非常看重。
不过董卓擅长钻营,又出生凉州,这种思想并不重,反而觉得能够拥有现在的成就,全是凭借自己,所以对袁氏也没有太多感恩之情。
只不过,作为这个时代的主流思想,董卓名义上还是需要尊重一些,当即表露出了对于袁氏的感激。
他对着周琦说道:“你我皆为袁氏门生,此番平叛更应携手共进,我先回雍县整顿兵马,希望左将军能够早点过来与我汇合。”
“至于痛饮之事,暂且免了吧。”
“如今战事紧急,等到击溃叛军以后,你我再痛饮不迟。”
周琦也没有强求,笑呵呵送走了董卓。
董卓在返回雍阳的路上,对着李儒说道:“这个周琦还是太过年轻,如此轻易就应允了下来。”
李儒无话可说,却隐约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美阳官兵主帅营帐。
许褚怒目圆瞪,道:“董卓那厮如此无礼,若非将军早有吩咐,某直接一刀将其斩之。”
项弘皱眉道:“我观董卓居心不良,更兼麾下士卒尚未整训完毕,将军为何答应与之一起救援陈仓?”
周琦没有答话,而是将目光放在了戏志才身上,笑着说道:“先生可知我心意?”
戏志才捋了捋胡须,道:“将军虽然应允,却也未必要按照约定行事。”
周琦闻言,不由抚掌大笑,道:“知我者,志才是也。”
却说董卓返回雍县以后,就派人前去告知韩遂,自己却是每日苦苦等待,幻想着周琦被叛军打败,自己却能建功立业,被朝廷大加赏赐的画面。
周琦也果真如同答应董卓的那般,次日就拔营奔赴陈仓,不过行军速度却是有些让人着急。
董卓却是不知,周琦于行军途中,仍旧在整训军队,训练他们闻鼓而进,闻金而退,阵法、扎营、埋伏、奔袭全都一一训练。
正是为此,周琦行军速度才会如此缓慢。
就这样,三日路程被周琦走了八日,才堪堪抵达郿县。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大军就这样留在了郿县。
董卓得知消息以后,气得暴跳如雷,差人质问周琦为何行军如此缓慢,为何滞留郿县不再向前。
周琦却是大吐苦水,道:“并非本将军爽约,奈何我掌兵日浅,麾下将士又来自各地,互不统属。”
“如今朝廷拖欠军饷,粮草也不充足,麾下士卒抵达郿县以后,就不愿再走。”
“若前将军能够匀些钱粮过来,本将军麾下士卒得到赏赐,必会听从军令,前去与前将军会师。”
这些话传到雍县以后,董卓气得暴跳如雷,晓得自己被周琦耍了。
他召来李儒,问道:“周琦小儿滞留于郿县,不愿前去救援陈仓,如之奈何?”
李儒略组沉吟,道:“这周琦狡诈如狐,的确难以对付,却终究有软肋。将军不若派人携带钱财,前去雒阳贿赂张让、赵忠等人,言周琦畏战不前,空耗钱粮,请求他们上奏天子,夺其兵权。”
“以皇甫嵩之名望,天子尚且听信赵忠、张让等人谗言,削其爵位,罢其官职,收其兵权,况乎周琦耶?”
董卓闻言,脸色却是有些难看。
这条计策虽然好用,但张让、赵忠贪婪无度,每次求他们办事,都需要奉上许多财物。
董卓也是贪财之人,自然有些舍不得。
李儒见状,却是笑着说道:“想必叛军比将军更想让朝廷罢免周琦,贿赂张让、赵忠之钱财,完全可以让韩遂等人出,将军亦能从中赚上一笔。”
董卓闻言大喜,遂差人前往叛军那里索要财物。
王国没想到董卓居然如此贪婪,当即勃然大怒,却被韩遂劝住。
“将军拥兵十数万,只要攻下几座县城,随便劫掠一下城中大族,就有数不尽钱财。”
“与周子异相比,区区钱财,何足挂齿?”
王国这才强忍住怒气,又让人送给了董卓海量钱财。
董卓收到钱财以后,自己先是扣留了部分,随后才让心腹之人前往雒阳,贿赂张让、赵忠。
雒阳。
张让、赵忠收了董卓的钱财,却是聚集在一起。
张让说道:“虽说周琦与我等并不亲善,却也没有太多仇怨,此前上告王芬等人谋反之事,反倒帮助了吾等。”
“现在盖勋、周琦圣眷正浓,就算我们向上进言,陛下也未必会罢免周琦。”
“与其平白得罪强敌,倒不如不管此事。”
赵忠迟疑道:“可是我们收了董卓钱财啊。”
张让笑道:“我们收钱之前可是说过,能够帮其办事,却不保证必须办成。”
“董卓能够走到今天,多亏了你我二人,平日不晓得孝敬,有事了才来送钱,也太不懂事。”
“这点钱财,就当是给他一个教训吧。”
赵忠闻言,当即也不再犹豫。
董卓再厉害,终究根基浅薄,在朝中没有很硬的后台,哪怕袁氏也能看出董卓狼子野心,不愿帮助太多。
他所能倚仗者,恐怕也只有贪财的十常侍了。
却说周琦领兵进驻郿县以后,又开始了日常的练兵。
郿县位于陈仓与武功正中央,也算得上是战略要地,历史上董卓封地就在这里,被诸侯讨伐撤回长安以后,就在郿县修筑坞堡。
坞堡里面,存放了大量董卓搜刮来的财物,并有三十年粮食储备。
周琦在郿县练兵之时,城中却是发生了一件不小的事情,那便是右扶风名士法真病逝,享年八十九岁。
法真乃南郡太守法雄之子,不过相比起自己的父亲法雄,法真就有些淡泊名利,喜好治学,隐居家中研究诸子百家以及谶纬之学,乃是饱学儒生。
不过自从其父法雄去世以后,法真虽然颇有清名,却因为没有做官的缘故,也开始家道中落。
等到法真之子法衍成年以后,仗着先祖余荫,也被郡中官吏举为孝廉,曾迁司徒掾、廷尉左监,本来大有可为。
奈何法衍身体不好,早早便病逝于任上,只留下来老迈的父亲以及年幼的儿子。
自从法衍病逝以后,法真便再也无心治学,反而将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在自己孙子身上,希望对方日后能够有所成就。
未曾想,其孙尚未成年,法真便已经病逝。
本来显赫的郿县法家,如今只剩下一位尚未成年的男子支撑,若无奇迹发生,必然家道中落。
法真虽死,然其学生众多,纷纷前来吊唁,让本来因为贼寇肆虐,而有些萧条的郿县,居然都变得繁华了许多。
法真之孙虽只有十二三岁,却自幼受法真倾心教导,不仅聪慧善辩,而且待人处事都无可挑剔,将法真葬礼办得有排场而又不显奢华。
前来吊唁之人,看到法真之孙行事有礼有节,不卑不亢,皆暗自称奇。
正在军中练兵的周琦,得知了法真病逝的消息以后,忽然想到了一人,眼中不由闪烁着亮光。
他放下军中事务,换了身素服,带上戏志才,亲自前去法家吊唁。
所谓人走茶凉。
此事的法家,已经不像刚开始那么人来人往,那些法真往日学生吊唁完毕,就纷纷离去,没有久留。
就算此前过来吊唁之人,也几乎没有什么高官。
故此,当门房喊出了“左将军周琦”这五个字以后,尚未离去的宾客全都大感震惊。
就连法真年仅十二三岁的孙子,也是急忙出门,亲自前来迎接。
这个小伙子估计大家都能猜到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