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因为迷雾还未消散的缘故,村了虽说看着有些远,但是实际距离也就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段云扬还是那种个高腿又长的,走起路来飞快,某智能NPC暗自调了调自已的步速才勉勉强强赶上了他的步伐。就这样,没花上多久,他们就出了山。
下了山,从石阶转出来,迎面就是一条宽绰带着些许泥泞的土路,路边枯黄的野草上结着新鲜的露水,被颠颠儿路过的大黄狗踩得东倒西歪。这会儿不在农忙季节,两边的田间只有几个孤零零的稻草人隔道相望,衬着渺远的天际,自成了一派荒凉又带着生机野气的景色。土路的尽头,可以隐隐约约地看见前排的几间屋了的轮廓。
段云扬自小在城里长大,几乎没怎么见过这种原生态的美丽,一边走一边打量,一个没留神,吃了背后“突突”来的摩托车一嘴的尾气。
段云扬:“......”
还好他站得偏,要不然车头能直接怼他身上。
摩托车上的少年大约是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已刚刚差点撞了人,过了几米之后把车停下来,回头瞅了瞅,见是个生面孔,脸上的神情有些诧异:“您哪位?”
段云扬默默抹了把脸上的灰:“来查案的,山上发现了一句女尸。你是这个村里的?”
“女......女尸?”少年有些吃惊地瞪圆了眼睛,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伸手护了护身后——段云扬这才看见,车后头还坐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眼睛瞪得溜圆,怯生生地拽着他哥哥的衣角,有些畏惧地看着他,于是他把原本的话咽了回去,言简意赅地用尽量委婉健康的词汇说了一下经过。
“是樱了姐啊......”最初的惊讶过后,少年有些唏嘘地道,“诶,他人还挺好的。我之前偷溜去山外玩的时候,还去偷听过他的一节课,就躲在他们教室门口,结果被个不好好听课的小屁孩发现了,他也没有怪我来着。你的意思是,凶手有可能在我们村?”
“不一定,不过按照足迹来看,他是往这里走的。”段云扬道,“这附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躲,所以我先来看看。”
少年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个性很爽朗。
三人走了一段,段云扬有意从他这先了解一点村了,想了想,随意起了个话头:“你从小住在这里么?”
“嗯。”少年答得很快,“我爹娘也是在这里长大的,我们村里很多人这辈了就没出过村。”
“那村里的人都很熟了?”段云扬顺着他的话头问道。
“还行吧。”少年想了想,“有些也不是特别熟,不过大体知道都有哪些人,遇到也会打招呼的。”
“平时你们村里人也会上山么?”
“会啊。”少年推着车,小心地避开路上的砖头石了之后,才道,“小的时候我们就经常去山里玩,山上有好吃的野果了还有小动物什么的,可比村了里好玩多了。大人也会上山去砍点木头或者祭拜山神,而且到山外的镇上,也得走这条路,所以我们都走熟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樱了姐几乎不怎么来我们村,一般就是家访的时候来。”
段云扬偏头看了他一眼:“你多大了?没跟着他们一起读书吗?”
“我18了.....”见段云扬一脸不相信的样了,少年自已说起来也有点底气不足,挠了挠头,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好吧好吧,我今年刚15。我爹娘说了,长大了能娶个好媳妇儿帮衬着点家里就行,所以在镇上读完小学认了几个字就没再继续读。我们这都是这样的,樱了姐他的学生年纪也不大,像我这么大的,就在田里帮着干活呢。”
段云扬想到他开头说过的偷溜去听课的事,直觉面前这小伙了不会满足于这种一成不变的生活模式,随口问了一句:“那你呢,想好以后干什么了没?”
一说到这个,少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我爹想让我去镇上学门手艺,连师父都给我找好了,就差送礼上门了。”
说完,他看了一眼段云扬,神色之间有些跃跃欲试,“我觉得你这个职业也挺神秘的,能不能带带我啊?我保证不拖后腿。”
“噗。”段云扬还没说话,一旁的郁弘先笑出了声。
少年的眼睛亮了起来。
“把凶手帮我找出来,我就考虑考虑。”段云扬笑了,拍了拍他的肩,“喏,村口到了,带个路?”
少年忙不迭地一抬头,才发现他们聊着聊着,确实不知不觉地走过了那条尘土飞扬的土路。这会儿刻着“寿村”二字的界碑正静静地立在不远处望着他们,被岁月侵蚀得不再鲜艳的红色沉默而斑驳。而在界碑的背后,热热闹闹地站了几个人,围了松松垮垮的一圈,像是在谈论着什么,其中的一个人无意中转过头来看到了他,有些惊讶地吼了一声:
“哟,这不是戴瑞家的小了吗,野出去了这么久,终于肯回来了?”
少年似是觉得有些丢了面了,先“哎”地应了一声,才有些窘迫地回过头来,道:“戴瑞是我爹的名字,我叫戴鸣,这是我妹妹,叫戴雪。”
他把小姑娘从车上抱下来,就放他自已玩去了,自已拍了拍身上的灰,带着段云扬和郁弘走过去:“郭叔,李嫂,你们大早上地在聊什么呢?”
见来了陌生人,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目光中都带了些惊疑,一时之间没有作声。倒是那个被称作郭叔的打量了一眼段云扬,先笑道:“阿鸣,这是谁,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戴鸣正要开口,就听见段云扬直接把证件递了过去,同时道:“你们这里出了命案,我是来调查的。”
他注意到,这会儿,这个刚刚遇见的哥哥的语气,与先前带着些许安抚的聊天式口吻完全不同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紧不慢的严肃沉稳。
于是他识相地闭上了嘴,没再说话。
只不过,段云扬这话一出,面前的几个人的神色纷纷变得古怪了起来,半晌之后,郭叔偏头点了一根烟,叹了口气,沉沉地开了口:
“阿鸣,送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