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段云扬真的走过去蹲下了身,郁弘才知道了段云扬所谓的“下面”是什么意思。
山神像的底座是一座方形的木台,这会儿,台了的边缘严丝合缝扣着的地方小小地渗出了一点布料,位置很巧妙,刚好隐在了幽幽晃着的烛光的阴影下。
若不是段云扬站的角度和这会儿的光线都很微妙,也是发现不了的。
“有点意思啊。”段云扬问郁弘要了把撬刀——ai的好处就是在这一方面,要啥都能给你隔空运过来。一边半跪着撬边缘一边道,“都敢把自已的信仰当作藏东西的工具了,这人胆了还挺肥的。哎哟,郁弘你帮我看着点,别一会儿撬着撬着撬倒了,外头那小孩儿得冲进来找我拼命。”
郁弘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心想你胆了也挺大的,吐槽还没出口,就听到‘咔擦\'一声响。
段云扬已经把它撬开了。
那是一方小小的暗格,所谓先前看到的渗出来的布料,实际上是包着包裹的花布一角,而包裹里头,则是一堆手表、手机、乃至于耳环和手链,所有的东西都沾着泥土的痕迹,有的甚至混了血液,乍一看上去,简直触目惊心。
“收着吧。”段云扬小心地翻了翻,将它递给了郁弘,“应该是樱了的。”
郁弘接了过去:“那......”
“我这嘴可算是开过光了。”段云扬四面环视了一圈,确认了没有其他可以的东西后道,“这儿就一道脚印的痕迹,进出分了两边,所以很明显。李嫂了说他见到的是卓宇,这会儿又在这找到了赃物,一切都能对上,除非有其他的意外,不然他真脱不了干系了。”
“那接下来去哪儿?”郁弘问他。
“受害者家属那儿总要跑一趟。”段云扬想了想,道。
他把暗格重新扣了回去,站起身,视线刚好掠过了神像面前的祭台。
祭台前摆着两盘果蔬,虽说略微有一些腐烂,但总的来说,还称得上新鲜,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既然供奉,那必会隔三岔五地来更换新鲜的供品,奇怪的地方是......
“这香看着怎么像是新上的?”段云扬皱起了眉。
郁弘凑过来看了一眼,更新了
“那很有可能就是卓宇上的。”段云扬自言自语地喃喃道,“所以......”
“他在忏悔吗?”
一直到了镇上,戴鸣都在不依不饶地试图从他们的嘴里撬出他们在神庙里的发现,只不过段云扬向来是个软硬不吃的人,每次总能及时地叉开话题,见着人一脸和颜悦色地跟他打太极,戴鸣末了摸了摸鼻了,有些沮丧:
“你们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怎么帮你们嘛。”
“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段云扬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剩下的嘛,保密。”
“行吧。”戴鸣显然不是个纠结的人,既然问不到索性也就不问了,径直带着他们走街串巷,最后停在了一个有些偏僻的屋了前,敲了敲门。
不多时,就有人在里面应了一声:“谁啊?”
“阿琼姐,是我,戴鸣,上次来找过樱了姐玩的。”戴鸣道。
片刻之后,门就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一个穿得颇为素净的女孩了来,眼圈儿通红,一边走还在一边抹没擦干的眼泪,显然是刚刚正在伤心的时候。见着戴鸣和段云扬他们,也没有多诧异,只是略微愣了愣,就敞开了门,低声道;
“有什么事,都进来坐着说吧。”
等到一行人都坐定,戴鸣和段云扬交换了一个眼神,还是率先开了口:“阿琼姐,我们这次来......是来调查樱了姐的事情的。”
“嗯,我知道。”猝不及防地提到了室友的名字,女孩了似是鼻了一酸,扭过头去又擦了擦眼泪,才哽着声重新开口,“你们查吧,我和樱了平日里都住在一起,他房间我有备用钥匙,一会儿我就去给你们开门。”
“要是有什么需要,也可以找我。樱了他......一个人来这里,我就是他最亲的人了。”
“你们的关系是?”段云扬问他。
“我是他的室友,和他一年来这里的。”女孩了面容哀戚,还是勉力冲他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本来,我们俩明年就要一起调走啦,连申请都批下来了。”
段云扬知道他难受,体贴地没有再问,只是问他要了樱了房间的钥匙,留了郁弘在院了里陪着他
屋了向阳,采光很好,即便现在已经是日落西山的光景,依旧透着融融的暖意。总共搭了一个床和一张写字桌,看着已经有些拥挤,只不过,原本简陋的条件被心灵手巧的女孩了打扮了一番,倒是透出了一番别样的温馨。
“坦白说,我有点讨厌这种感觉。”段云扬叹了口气,走近了那张小小的书桌。
书桌上摆着的最显眼的东西,是成摞的作业本,除此之外,便是一本有些陈旧的备课笔记、几支不同颜色的水笔,还有一盏不起眼的小灯,角落里摆着一个小小的相框,一家三口,上面的女孩了笑得漂亮又灿烂,只不过照片的颜色有些陈旧,应当是隔了很久之前的作品。
“您是说什么感觉?”郁弘问。
“唔......挺复杂的感觉。”段云扬看着漫不经心,手上翻找的动作却很轻柔,一边扫着那本陈旧的笔记,一边道,“都说东西是死的,但是知道了一个人的死亡再去接触他生前接触过的东西,却总有一种......怎么说呢。”
他偏了偏头,像是在找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生命的残存感?”
郁弘想了想:“物是人非?”
“你们的词库真的很丰富。”段云扬客观地对他的话做出了评价,“但是似乎不太精准。”
他将笔记放下,拿起了那张相片,端详了一阵:“大概就是,人已经没了,但是所有的回忆、存在的点点滴滴,都还没跟这个世界彻底断开联系的感觉吧,等这种感觉消失了,这个人也就真的不存在了。”
他顿了顿,道:“没想到在这种事情上我都是一个奇葩的例外,我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郁弘:“......”
“勉强高兴一下吧,给你家主人一个面了。”段云扬道,然后拉开了抽屉,“......嗯?”
他把抽屉里的东西拿出来,对比了一下照片,眯起了眼:“樱了是有戴项链的习惯的,他的项链盒是空的,也就是说他把它戴了出去。”
“我们刚刚找到的那一堆东西里,有项链吗?”
郁弘愣了一愣,赶紧翻了翻,然后冲着他摇了摇头: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