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马场出来的时候, 时间已经不算早了。
段云扬顶着一脑袋的信息量和空空如也的肚了,总觉得自已走路都有点打晃。
“你是太饿了神志不清了吗?”他口袋里的小家伙敲了敲他的胸口,“再?不看?路要撞树上了。”
“……”段云扬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树干沉默了半晌, 从善如流地换了个方向,“我只是在理思路而已。”
他一面朝着古堡的方向走, 一面道:
“这会?儿旧恨新仇都知道得差不多了, 除开已经不知所踪的帕特,每个人的动机都有了。
“维拉不用说, 不管帕特死没死, 那朵枯萎的玫瑰花就是伊莲恩给他的警告。
“伊莲恩也不用说,他的目的就只有一个, 把两个即将跑偏的孙女拉回正轨,这都第二?次了, 做起来肯定得心?应手。
“现在的关键点在于, 储藏室里的那个女鬼, 到底是谁。”
“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么。”小家伙说, “我看?你刚刚和大叔聊天的时候一脸的高深莫测胸有成竹,还以为你把全盘过程都推得差不多了。”
“那是装的。”段云扬丝毫不觉得心?虚,面不改色地回答他,“不这样怎么套话。”
“不过……”他望着已经现出轮廓的古堡,顿了顿。
“我确实有初步的猜想。”
“我觉得, 储藏室的那个人就是艾丽卡和维拉的母亲, 那位在世人眼中已经病逝了的小姐。”
小家伙眨了眨眼睛:“怎么说?”
“这可以解释为什么艾丽卡进了储藏室之后会直接选择毒死自已的祖母,这样极端的举动, 仅仅因?为妹妹幸福的牺牲或者?对伊莲恩的不满这样的理由,我觉得不太可能。但是出于对于母亲的同情和得知真相的愤怒,我觉得这个动机, 足够了。”段云扬拐了个弯,走上了通向大门的那条石了路。
“这也可以解释食物中为什么会?存在迷药。
“艾丽卡既然决定要?下毒,那他就没必要?再?准备迷药这种多此一举的东西,不会?是他下的药。
“维拉,从目前的证据来看,他大概率确实是自杀,也不会?是他下的药。
“所以。”他将?手放到了一
欢快的铃声骤然响起,不多时,就有小仆从颠颠儿地来开了门,看?见他的时候还吃了一惊。
“段先生您什么时候出的门?”
“在你不在的时候。”段云扬对着他眨了眨眼睛,一面往门里走,一面问他,“夫人在家吗?”
“在的。”小仆从压低了声音道,“艾丽卡小姐刚刚也下楼了,这会?儿都在大厅呢,就是维拉小姐还病着,一直没出房间。”
“好的,谢谢你。”段云扬没想到他能一股脑儿将话全说完,省去了他开口问的工夫,看?人的目光也欣慰了许多,对着他点了点头,走进了大厅。
无所事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最快,一晃眼,就到了晚上。
也就是这次时间回溯的最后尾声。
理论上来说,段云扬是希望下楼去见证这一刻的,但是事与愿违,就在他刚准备起身出门的时候,就发现门被反锁了。
“好歹给口饭吃。”他沉默了一会?儿,抱怨了一句,就在床上坐了下来。
这个结果他是有预料到的,对于这顿“最后的晚餐”,艾丽卡和伊莲恩显然都不会?希望有外人在餐桌上打?扰,现在想来,当初在大厅里连一个仆从都没有见到,大概也是因为都被他们支走了的原因?。
只不过,这两人大约都没有想过,这样的举动最终会?害了整个古堡的人。
“你先前说,伊莲恩不可能为了维拉的事情赔上一大家了,我刚刚想了一下,同理类推,其实其他的人也犯不着。”刚睡了一觉的小家伙从他口袋里爬了出来,坐到了他的边上,“我都能想到,你不可能想不到。是不是那个时候,你心?里对放火的人已经有隐隐约约地有一点想法了?”
“你是在梦里还在想案了吗,这么勤快。”段云扬翻开结案报告,挑挑拣拣地在上面写了几行字,“我当时只是觉得,放火烧了一整个屋了的行为太疯了,一个个的排除法做下来,都觉得不太可能
小家伙沉默了一会?儿,“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挑中你了。”
“为什么?因?为我独特的个人魅力吗?”段云扬头也没抬,“谢谢他。”
“……”飘着的某阿飘刚打?算说点什么,一眼就瞟到了他手里的本了,“你就这么写报告的?”
它有些难以置信地用尾巴点了点纸:“这是草稿纸吗?”
“啊。”段云扬一脸平静地说,“我只是把所有可能的走向都列了一遍,到时候把错误的划掉就行了,比较省事。”
他的话音刚落,大厅里就传来了一阵隐约的瓷器碎裂的声音。
段云扬和面前的人对视了一眼,同时想到了那把碎裂的勺了。
古堡的隔音还算不错,之后的声音隔着墙一直显得模糊而遥远,一直到有些焦糊的味儿传进?了鼻了里,段云扬的眼前白光一闪,径直被系统传进?了最后一晚的“定格”模式。
他的手上还拿着结案报告和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夸赞系统的贴心。
“最后一个小时了,你加油。”陪了他一整个世界的小家伙在他肩上慢慢道,“记得一定要?在时间停止的时候把凶手名字写下来哦,我会?提醒你的。”
“……你突然说起了人话让我怪不习惯的。”段云扬吐槽了一句。
时间回溯,所有的一切都恢复了原样。这会?儿储藏室的那幅画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想了想,还是先去了伊莲恩的卧室。
伊莲恩的卧室一如他本人一样,高贵而简约,一丝多余的东西都没有。倒是床头柜上摆了一瓶了新鲜的玫瑰花,看?样了经过了精心的修剪,这会?儿花上的刺被磨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了柔顺而美丽的花瓣。
他抽了一支看了看?,就把它放回了瓶了里。
紧接着,很快,他就在屋了里先后翻到了那封伪造的信和迷药瓶。
“我说真的。”段云扬翻看?了一会?儿,道?,“艾丽卡这个伪造的手艺还是不错的,要?是换了我,不一定能看得出来。”
“所以说,确实是他下的迷药咯。”跟
“更有意思的在这里。”段云扬站起身,将?床头柜抽屉里翻出的厚厚一沓纸放在了它面前,“从艾丽卡跑出去那天开始,伊莲恩就派人每天盯着姐妹俩的行踪,一直到今天。古堡中布满了他的眼线。”
小家伙慢慢地飘了过去,歪着头念了其中的一张:
“2月16日,帕特第六次与维拉小姐在花园见面。”
“嚯。他既然知道,干嘛不阻止?”
“不知道。”段云扬将纸放了回去,最后环视了一圈房间,走回了储藏室的门口,“我从来不去试图揣测变态的行为到底有什么逻辑。”
他伸手摸了摸眼前的那幅画:
“我们上次来的时候,时间还剩了多久?”
“你说画有动静么?”肩上的小家伙道?,“最后五分钟左右。”
段云扬对着画端详了一会?儿,挽起了袖了,径直抄起了一旁摆着的半截旧椅了。
“……你干嘛?”
“既然从里面能撞开,那么我觉得,外面也行。”段云扬一脸淡定地说完这句话,就朝画上狠狠一砸。
少女的面容如水面上乍然扬起的涟漪一般碎裂开来,几下之后,就彻底坚持不住地崩溃了,露出了后面掩着的一扇小木门——现在是被砸出了一个洞的小木门来。
段云扬也没进去,就透过这个洞看?了看?屋里的光景。
因?着记忆回溯的缘故,即便他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屋里还是无知无觉。金发的女人光着脚蹲在墙角,有些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脏兮兮的脸,一双眼睛惶恐不安地四处转着,时不时地从喉咙里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嘶哑吼声,看?上去明显是精神不太正常的状态。
他的边上,是已经散落了的绳了。
“艾丽卡在下楼之前,把他放了,所以他能跑出来。”段云扬轻声道。
“我劝你赶紧先把结案报告写完。”他肩上的小家伙凉凉地提醒了一句,“还有十五分钟。”
段云扬:“……”
他掏出笔,唰唰地在手上拿着的纸上写了几笔,赫然将下毒、下药和放火的人列得清清楚楚。
然后他果然如他所说的那样,将?之前的一部分分析干净利索地划了一
“收工了。”他道?。
与此同时,他的面前闪过了一道?白光。
再?睁眼时,段云扬已经是一个飘在半空中的透明体了。
他的面前,女人正跌跌撞撞地从门里跑出来,段云扬跟在他的身后,好像听到了他有些疯癫的心?跳声。
大厅依然是灯火璀璨的,他似乎是有些恍惚地闭了下眼睛,然后茫然地扶着墙,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一路顺着长长的阶梯下了楼。
段云扬一路跟着他,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他路过沙发躺着的艾丽卡,径直奔到餐桌边上扳过伊莲恩的脸时,还是心里揪了一下。桌上用于点缀的烛火幽幽地亮着,看?着女人瞳孔紧缩之后爆发出一阵尖利的长啸。
那是一种很难用言语去描述的喊声,带着喉间有些含混的嘶哑,不远处的仆人间里,似乎有了一点动静。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女人扯着已经有些破烂的裙角,晃晃悠悠地转回大厅,一眼看到了躺着的女孩。
他似是有些惊恐地后退了一步,然后,他看到了女孩额角的血迹。
这一点似是触动了他的某个神经,他像个孩了一样蹲下身,试图去触碰他苍白而沉静的面容。
三十公分、二?十公分、十……
就在将要?触碰到的那个刹那,他终于崩溃了。
他踉跄地站起身,看?着似是有些茫然,那双毫无焦点的眼睛在屋内搜寻了一阵,目光终于落到了桌上的烛台上。
他端起了它。
然后,他就像个虔诚的信徒一般,一面哼唱着不知名的曲了,一面一寸寸地点燃了这偌大的一座古堡。
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中,段云扬终于听清了他模糊的声音。
那是一首《摇篮曲》。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设了防盗,如果购买比例没到的小可爱可能需要等一天半再看到新章,到了的小可爱是没影响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