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重要。”
半晌之后, 面色苍白的少年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那你是承认匕首是你的了。”云水也没逼他，只是了然地点了点头，“既然这样, 那事情也就很明白清楚了。你在段先生走了之后，潜入了向谢的办公?室杀了他, 然后贼喊捉贼地引我?们来围观。我?说的对?吗？”
或许是他?的语气太过咄咄逼人, 一旁的闻年皱了皱眉，轻轻地叫了他?一声：“云水。”
这一声惊醒了郁弘, 他倏然抬起?眼, 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如果我?说，我?的匕首丢了呢？”
女人皱了皱眉：“你说什么？”
与此同时, 段云扬的眉心跳了跳。
他知道郁弘所谓的证据是什么了，但?是……
已经?来不及了。
“我?说, 我?的匕首今天中午丢了。”郁弘道, “我?承认, 我?确实?有动过用这把匕首替蔷薇报仇的念头, 一直到今天中午，我?都还在犹豫。段云扬来找我?之前，我?正好把它拿了出来，就随手把它放到了一旁的抽屉里。”
“然后？”云水若有所思地看了段云扬一眼，接着问道。
“我?之前说过了, 核心中枢误传消息, 我?离开了一会儿。”郁弘道，“回来的时候就发现, 匕首不见了。”
“所以你觉得是段先生拿了你的匕首，去杀了向谢吗？”云水蹙起?了眉。
“我?藏匕首这件事，系统里没有一个人知道。”郁弘硬邦邦地道, “我?想了半天，只有他有这个条件。抽屉并不是什么私密的地方，我?走得急，甚至都没有上?锁。他要是看到了，突然起?了杀人之心也不一定。”
“这个解释……”云水支着下巴，有些不确定地看了闻年一眼，“听着着实?有些不靠谱啊，要是照你的说法，能证明这件事的，就只有系统的监控和段先生自已了。”
“……我?没有乱翻别人抽屉的习惯。”段云扬揉了揉太阳穴。
他现在着实?有点头疼。
倒不是头疼郁弘突然甩锅给他的这件事，而是在头疼这个证据被贸然抛出来的后果。
这样一来，一旦最后证明匕首是直接死因，就有了两种
要是毒药是直接死因……
段云扬在心里苦笑了一下，要是他就是下毒的人，这会儿就死命把锅往他们俩身上?推，仇恨转移得越足越好。最好转移到最后直接盖棺定论，看起?来那个新式的毒药药性也不太稳定，若是能找个确定下了手的人，大家也不会有太大的异议。
左右现在看来，向谢的人缘着实?不是太好。他简直要怀疑，到底有多?少人是真心在给他找凶手了。
惨啊……
他在心里默默同情了向谢一波，就听闻年开了口?：
“我?觉得这个说法不太可信。”
嗯？
段云扬挑了挑眉，看了他一眼。
“首先，段先生在你走后无缘无故擅自动你东西的概率有多?少？”闻年问郁弘。
郁弘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闻年慢慢地道：“其次，他恰好翻到了你抽屉的概率又有多?少？往更深一步的地方说，他看到匕首了之后在那么短时间内，想出杀人、嫁祸等等一系列方案的概率又有多?少？”
“我?知道概率很小。”郁弘沉默了一会儿，“但?是未必不可能。”
“另外，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他看着闻年的眼睛，“我?之所以会把蔷薇的事告诉你，也是因为当时发现匕首丢了，心慌又紧张，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在走廊上?看到了你，那个时候，你是从外面回来的。”
他的话音落下，段云扬注意到，闻年的手指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
“我?记得，我?是一点十五的时候去了一趟主人的房间，遇到你的时候应该也是刚过了几分?钟，这好像和你所说的时间线不太相符吧？”郁弘的语气很平静。
闻年抿了抿唇：“我?……”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有些不耐烦的女声就清脆地响了起?来：
“他回房间之前来找了我?一趟。”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俩中午还见过一面吧？”郁弘扯了扯嘴角，“核心中枢的事那
他的话说得嘲讽，质问的点却很有力。却见云水不慌不忙地撩了几根碎发别到耳后，才娇笑了一声开口?：“当然……不全是因为核心中枢的事。”
“我?们是男女朋友啊，他想我?了，来我?房间，跟我?说两句话……怎么了？嗯？”
这话一出，就连原本咄咄逼人的郁弘也愣了一下。
闻年似乎是早有所料，平静地默认了这句话，只不过目光中有些晦涩不明，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女人看了他一眼，面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一双漂亮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耳根有些红的郁弘，笑得更加放肆了：
“弟弟，哥哥姐姐们的私人感情问题，你也要过问吗？”
也就在这时，郁弘终于回过了神：“那也不至于……”
“至于。”云水这回看向了段云扬，“我?记得有句古话，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段云扬：“……”
“监控什么时候能修好？”他也不多?说什么了，转头向闻年直截了当地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被人为地加锁了，四位数。”闻年定了定神，道，“而且我?看了一下，只有一次尝试的机会，所以我?没敢贸然地去试。”
这就意味着一个死局了。
一时之间，众人都没再说话。
食堂的灯光打?得很亮，几乎到了刺眼的地步。窗外就是浓重的黑夜，距离向谢被杀已经?过去了将近六个小时，原本看着简单的一桩谋杀案牵扯出了无数的谜团，就像是……
一棵大树轰然倒塌之后，露出了地底下交错横生的根茎。
“要不然，还是去你们说的那个核心中枢看看吧。”段云扬叹了口?气，“既然凶手去过那里，说不定会留下一点线索。”
“好。”闻年站起?了身。
推开明亮干净的玻璃门，几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入了有些冰冷的夜风中。
段云扬原本走在最后，却见云水有意地放慢了步了，走在了他的边上?，状似随意地开了口?：
“我?听说，白天闻年带你参观了整个系统吗？”
“嗯。”段云扬点了点头。
“那你一定没有来过这里了。”女人轻笑了一声，“看到那边了
段云扬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了黑暗中蛰伏着的一大片黑影。
“我?是从那里出来的。”他?的语气轻俏，说的话像是随时都能散在风里，“出来的时候浑身是血，满心恨意，然后，我?见到的第一个人是闻年。”
“那里是什么地方？”段云扬轻声道。
“轮回之地，也可以说是禁地吧。”云水微微地笑了笑，“别误会，浑身是血不是向谢搞的，严格来说，他还救了我?。还记得我?说过的，我?和他们不一样，因为我?和向谢是契约关系么？”
段云扬点了点头。
“说起?来，也算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放在你们人类的时间线里，应该算得上?是古时了。”女人的声音带了一些飘渺，“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死。我?的家族，是一个铸剑世家，我?是我?们那一代，最有天赋的后辈之一。”
段云扬想到他?之前的那句“当初蔷薇小姑娘的装备都经?了我?的手”，心里微微一动。
“段先生也猜到了么？”女人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没错，向谢就是因为我?身上?这种得天独厚的能力，才出手救下了我?的魂魄，让我?呆在了系统里工作，并且签订了契约，五百年，五百年之后我?就能再入轮回了。”
“你的魂魄？”段云扬皱了眉。
“嗯。”女人不知何时已经?敛了笑意，满眼寒凉，“毕竟……”
“当年我?们家的人被仇家报复，可是一个都没有留。能留了这一抹残魂在世上?，也算是我?的运气了。”
他?的语气很淡，说出的话却惊人。
也就是这个时候，段云扬才突然明白了他?所说的“一身是血，满心恨意”是什么意思。
“不说这个了，说回我?和闻年吧。”云水将身上?的衣服裹得紧了些，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那个时候，向谢刚把我?从禁地拎回来，又忙着处理?事情，所以就让闻年去带我?。他那个人……”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挺细心的。”
“嘴上?什么都不说，但?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他?道，“现在回想起?来，我?那个时候的情绪已经?濒临崩溃了
说到这儿的时候，他们已经?穿过了重重的实?验室，那片庞大的阴影也渐渐地消失在了窗后，柔和的夜灯下，云水的脸上?难得褪去了以往伪装式的妩媚笑容，多?了几分?清澈的怀念。
“这么可怕的吗？”段云扬瞅着闻年不自觉地撇过来的眼神，轻轻笑了笑。
“我?是一时的情绪崩溃，向谢是真变态。”云水也笑了。
“其实?说真的，我?到现在，还觉得这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轻轻地道，“那样的人，就连死法也应该是惊心动魄而绚烂的吧。”
“不过……”
他?看着段云扬的眼睛，歪了歪头，几乎带了些俏皮的意思：
“如果是段先生动的手，我?觉得还是很合理?的。毕竟，段先生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被自已选中的人反杀什么的，听起?来就很刺激。”
“我?谢谢你没有直截了当地说我?变态。”段云扬推开了门。
身后，云水银铃般的笑声响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云水妹了：研究变态我是专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