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宅在五儿的监督之下十分合她心意的完成了,而这一个月的时间,五儿也和街坊四邻混熟了。
“东边的吴家是卖油条的,小夫妻俩很和睦,有个七岁的小女孩特别乖巧,那小媳妇又怀了,再过两个月就要生了,不知是男是女。”
“南边的丽娘子是个寡妇,豆腐做的好,人也爽利,她男人在战乱中死了,真是可怜呐。”
“北边的张麻子,是个屠夫,一手剔骨刀使的好,一刀下去,要半斤不给八两,啧啧,师傅,你说他是怎么练的呐?”
五儿细数着各家邻居的营生和本事,还不忘时刻自我反省。
听得梁轻甚欣慰,不免道:“是谁说乌衣巷不能住了?鸡鸣狗盗四邻不安了?”
“哎呀,那不是道听途说吗?”五儿不好意思的讪笑,之后有点感慨的义愤填膺起来,“那些个中都富贵人,可不就是当咱们老百姓是鸡鸣狗盗的么?她们说的哪里做得数?按那些人的看法,梁州都是不毛之地,咱们这些梁州人都算是山匪流寇!”
孺子可教,梁轻点点头,这一个月混迹市井,看来五儿长进不少,知道不同的阶级立场不同,认识市井百态了,也看出问题,会分析问题了。
正月一过,梁轻就从宫里搬出来,搬到乌衣巷。
早春的花已经含香吐蕊、陆续开放了,菜园里五儿种的小菜也可以吃了,小河塘里放养了很多鱼,梁轻举办了个烧烤会,回请了陈慕和南宫敇。
“既然你不做女皇,中都也太平无事,我要出海了。”南宫敇宣布,不日就要扬帆远航,开启航海探险。
梁轻心道:我做不做女皇和你什么关系啊?
还是问了一句:“这次是去哪里?会往远走吗?几时回来?”
南宫敇:“和艾丽莎做了几年的生意,前几年她有意派船队出去探险,让我考虑是否加入,我现在准备先去找她,然后一起组建船队,一路向西去探险,走多远不知道,几时回也不知道。”
也许这个世界的南宫敇会成为发现新大陆的人呢?
只是这个时代的造船业不发达,远洋航行危险太多,还有海盗什么的,万一发现新大陆也得和原住民打架争地盘,装备太差、武力值太低可不行啊。
想到此梁轻提醒道:“那可要有特别坚固的大船,还要有些训练有素的水手。”
“山人自有妙计,瀛洲的海船还是不错的,我有门路,至于水手,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绝对不比正规的水军差,如果有必要,还可以请水军护航。”南宫敇说的胸有成竹。
瀛洲现下可是南王沐远的地盘,南宫敇能打通关节组建有水军护航的船队,还是不简单的,他不想透露,梁轻也不追问,只是提醒他要小心,并且告诉他多准备些橘子之类的水果在船上,具体也没说为什么。
根据以往对梁轻的了解,南宫敇知道她是从不说废话的,所以她此番说的话必有道理,南宫敇都一一认真记下。
“哦,不知道从这里出发,一路向西走,最后会不会回到这里?”梁轻接起南宫敇之前的话。
南宫敇不解问道:“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万物有始有终,此方起点未必不是彼方终点。”梁轻顺手拿起一颗鸡蛋,又拿起一块燃了半截的碳,吹灭了火星儿,在鸡蛋上点了个点,然后从这个点出发,绕着蛋壳表面画了个圈,最后的确回到了这个点。
陈慕看懂了,开口问道:“这是你这些天在钦天监学到的?”
“呃,我的确和监正大人相互讨论,互相学习了很多,算是吧。”梁轻把锅推给监正。
自打梁轻从观星台回来之后,监正也回归了钦天监,并且多次请梁轻过去一叙。
梁轻这些天不时的去和监正会晤,主要是教他一些涉及天文计算类的东西,监正有时候拿他新发明的小玩意儿给梁轻看,据她的观察,以监正的天文水平,他应该知道地球理论上是个球的,现在这实践就交给南宫敇了。
南宫敇倒是沉思了片刻,仿佛茅塞顿开,“哦,我明白了,竟然是这样!”
看来不仅发现新大陆,也许环球旅行也有可能了,南宫敇回家就迫不及待的找舆图,画路线,研究航海策略不提。
陈慕对梁轻的小池塘比较感兴趣,“你这个池塘倒是别致,我看这水像是活水,却没有来处,也不知去处,不知能否拿图纸一观?”
梁轻摇摇头,无奈道:“被你发现了。”
梁轻之所以选择乌衣巷,图的就是这个小水塘。
多年前,中都各路少年齐聚,九州风云变幻,有多少故事都是从中都之行开始。
中都风物不俗,但是唯有这棵百年的流苏树,让梁轻久久不忘。
很多年后,再到中都,睹物思人,她无数次站到树下望树兴叹。
梁轻终于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这棵流苏树,树冠庞大,几乎遮住了大半个城墙,大多数树木到一定年龄,就会因为营养水分不足而死去,至少死半边,或者死去某些枝条,而这棵流苏树历经百年还能不死不枯,枝繁叶茂,难道是活成了老树精?
树大根深,十丈远的护城河或许能提供一些水分,但是有限,仔细研究之下,竟然发现有一条从城里流出来的暗河,从树下经过流向护城河,所以这么大的树没有人灌溉,也能长得遮天蔽日,百年不枯。
而乌衣巷的新宅,小水塘就有暗河的入口,不知是哪个年代的哪位高人,修建了这个水塘,连通了地下的暗河,也许有什么目的,也许只是单纯为了取景,引一处活水,种几根莲藕,养几尾鱼……
梁轻借着翻修新宅的名义,暗地疏通扩建河道,现在那里扩宽不仅能容暗河流过,甚至多几个人凫水泅渡也能容纳,暗道直通护城河。
梁轻并不见外的给陈慕看来图纸,陈慕了然,这是梁轻准备的一条后路。
他也就不多问,而是说起了江沐联军和大恒残军的战事,彦廷中都称帝,北边还算稳定,但是西南江沐联军和黎逊大军的战事很是惨烈,双方几乎动用了全部武力,不死不休的架势。
陈慕问梁轻:“黎逊此人你怎么看?”
梁轻道:“在荆山有过一面之缘,出身离州黎氏,师承不详,但是和银月老道应该有渊源,此人性格阴沉,行事狠辣,绝对不是愚忠之人,他投靠云昊似乎另有目的,更谈不上为云氏朝廷鞠躬尽瘁,此番他拼命阻拦江沐联军,也实在是捉摸不透。”
这情况和陈慕知道的大致相同,不过黎逊出身黎氏,这还是他第一次知道。
梁轻曾经去过离州,知道的应该比他多一点。
陈慕点点头,随口问道:“就不知是他自己有意天下,还是背后效力他人?”
这九州逐鹿,各显神通,有点本事的都扯旗一呼,军阀割据混战年代,何时是个尽头?
“绿姑姑拒绝长公主封号,搬出皇宫”。
沐远刚收到无影卫的报告,这是近一段时间来自中都最好的消息了。
影卫顿时心情一松,“我王终于笑了”。
江沐联军对大恒残军,按理云昊已死,大恒失去号召力,本该军心溃散,如一盘散沙。
谁知道黎逊这鬼才,能把这群残兵带的这般骁勇,不仅军心不散,作战更是勇猛狠绝,有时候都是不要命的打法,这让江少珨和沐远着实感到头疼,两家联军和黎逊残兵打了个势均力敌。
连续两个月,场场都是硬仗,打的不眠不休,沐远一度怀疑云昊没死,派无影卫去敌军查探,但是一无所获。
西北陈武也是遇到了另一股大恒残军的阻挠,那帮残军就更匪夷所思了,放了彦廷五千轻骑入中都,然后就堵着陈武的十万大军不让他东进半步,这哪里是亡国残军该干的事情?简直就如同是彦廷的后卫军了。
江少珨有种感觉,似乎有某种暗处的力量,在阻挠南王北上,而有意放北王入中都称帝,具体是何方神圣,暂时完全看不清。
彦廷的登基就像是天命所归,简直是如有神助。
如今南王各路军都被阻,梁州军南下补充中都军力,彦廷这皇位也就能稳坐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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