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宫门往右便是长安右街,街道两边是通政司、府军前卫等大小衙门。
长安右街尽头便是大中桥,此桥是乃是五道汇聚之所。过了此桥便是大名鼎鼎的秦淮河,这里有贡院府学,也有名府大宅,更有贩夫走卒引车贩浆,是整个京城最为繁华之所。
韩度和朱瞻基一千以后走出宫门,两人都没有骑马就这么相顾无言地在街道上走着。
直到站在大中桥上,韩度才顿住脚步。
见韩度停下,朱瞻基也停下,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看了韩度一眼,还是保持着沉默。
桥上人流来往密集,很快人们便注意到这两个怪人。若是寻常人堵在这里,早就被好抱打不平的人给轰走了。
不过能够在京城生活的人,哪个没有三分眼力见一看这两人衣着不凡,就下意识地避开两人所在位置,更别说是上前与其理论了。有些有见识的人更是认出朱瞻基身上穿的是蟒袍,更是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韩度的视线顺着热闹繁华的秦淮河蜿蜒,想自己第一次见到秦淮河的时候,和其他河流没有多大区别。
河边时常有淘米洗菜的妇人,还有绑着发角的孩子在岸边上蹦跳,对流动的河水和偶尔跃起的小鱼充满了好奇。每当他们跃跃欲试想要接近岸边的时候,立刻就遭到妇人的警告,不听话的还被突然袭来的土块小石子打得嗷嗷直叫。
河水清澈透明,能够轻松地看到水面下鸭子粉红脚掌的拨动。
而现在,这些景象还在,不过河面上却多了不少画舫。画舫从河中间驶过,都能够听到清晰传来的乐曲之音,甚至能够隐隐约约听到女子的喘息娇笑。
突如其来的靡靡之音让两人顿感尴尬,尤其是韩度更是老脸一红。
朱瞻基敏锐地察觉到这点,轻声笑了起来:“听闻当初公爷最先在这秦淮河上邀美游船,从上游顺流而下,羡煞旁人呐。”
韩度强忍住想要咳嗽的冲动,两手背在身后,一本正经地解释:“你说错了,当初我也是被邀请的,可不是我邀请的。”
“是吗”朱瞻基故意怪笑一下,意味深长地看着韩度,“可是皇爷爷就是这么告诉我的,难道是皇爷爷记错了”
好你个朱棣,竟然敢如此编排我,还四处宣扬......韩度心潮剧烈起伏,但一时之间又拿朱棣没有办法,想不到如何才能够出这口恶气。
这就好比去高端场一样,去的人几乎都是和别人谈生意谈合作的。合作伙伴面前怎么也要做出一副端庄严谨的样子,好得到对方的信任,不能别人看到自己轻浮的一面。
而等谈妥之后,出门各走一边,自己去哪里玩儿,谁会管你
而朱瞻基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看着眼前宽阔的街面上人人摩肩接踵,各种叫卖声、招呼声、攀谈声隐隐约约传入耳中。
深吸口气叹道:“真是一副盛世光景啊。”
如此一派人间烟火的气象,让韩度因朱瞻基而躁动的心都不由自主地平复下来,微笑着点头。
“皇爷爷曾说,大明如今的盛况,皆是镇国公的功劳,若是没有镇国公大明不可能出现如此盛世,今日一见果然让孤震撼不已。”朱瞻基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韩度。
韩度突然听到朱瞻基冷不丁地来这么一句,瞬间警惕起来,厉声喝道:“你爷爷在瞎说什么大明如今的盛世,是高祖皇帝和先皇的功劳,与本公何干”
“镇国公为何要如此谨慎小心”朱瞻基反而笑了起来,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是不是因为当今对公爷并不放心啊”
韩度眼睛眯起看了朱瞻基片刻,对方挑衅的笑容让他心里十分不舒服。
几息之后,韩度一副诚恳地点头:“本公和皇太后乃是亲兄妹,也是皇上亲舅舅,血浓于水的关系,皇上怎么会不放心”
提到血脉,朱瞻基也不敢胡乱开口了。虽然他对此根本不在意,但是却不能明目张胆地说出来。这种事情只能做不能说,不仅不能诉诸于口,而且还要极力维护血统嫡庶。
韩度眯着眼睛等着朱瞻基的话,结果发现他并不上当,根本不反驳一下,嘴巴闭得严严实实,心里不由得大感失望。
同时也对朱瞻基反应敏捷感到佩服,毕竟他才二十多岁,这么小的年纪就有老狐狸的狡猾。
“镇国公可知道新明现在有多么艰难吗”朱瞻基双眼微红,一脸苦楚地看向韩度。
韩度心里立刻一紧,这副样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威胁不成,要换成卖惨了吗
“美洲本公还是了解的。”韩度手指在袖笼里微动,“地广人稀物产丰富,以朱棣的本事,不可能把新明治理的很艰难吧”
这句话就是在提醒朱瞻基,别拿你糊弄朱允烨的话来搪塞本公。本公可是亲自去过美洲的,知道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
同时也警告朱瞻基,若是继续在本公面前胡说八道,小心回去之后朱棣饶不了你。
朱瞻基诺诺半晌没有出声,一张嫩脸憋得通红。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准备好的一肚子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堵了回去。
“公爷......”朱瞻基脸上的苦涩更重,“美洲......的物产的确还不错。可是遍地都是土著,这些年咱们光是应付土著的偷袭就疲于奔命,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去休养生息”
“哼哼!”韩度没有丝毫客气,抬手指着他的鼻子道:“没有精力休养生息恐怕是朱棣自己不愿意吧本公都能够想象得到朱棣面对四战之地会是一副怎样兴奋的表情,他本来就极度热衷于征战。当年他在北平的时候,没事就带着大军去草原上,现在去了美洲还不满世界的撒欢”
朱瞻基呆住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韩度明明不知道皇爷爷的情况,究竟是怎么猜到这些的。
看到朱瞻基的表情,韩度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朱棣果然是一个为了征战而生的人,到哪里都醉心于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