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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五枚铜币(1 / 1)

方行?简出生迄今, 从未见过如此奇观,心中唯有难以言喻的震撼。

可当这只庞大艳丽的妖兽,将?喙轻轻蹭过来?时, 他仿佛又变回那位个头仅及他胸口的小?姑娘,低眉顺目, 惹人怜惜。

掌心手感甚好, 毛茸细腻,仿佛抚在?一丛早春的草芽上。

方行?简微不可查地勾唇, 又揉了两下。

玄龟被他摸得很舒服, 赤色的眼微微眯起。

他脑门在?他怀里磨了好一会,才重新仰头问:“你能?背过身吗?”

方行?简不明?其意,但仍旧转了个身。

他双腿忽然离地悬空, 只能?见脚下江水滚滚,涟漪荡月。

失重片刻, 他被他衔坐进一片花草丛中。

那是玄龟的背脊, 花草虽恣意盎然, 杂乱无章, 却同样?赏心悦目,色彩斑斓,不愧为?自然之手铸就?的园林。

“走罢, 我带你回那船上, 你可坐稳了。”玄龟回过头, 潜入水下。

“岛屿”悠然浮动,较之船舶马车都要稳当, 然而方行?简的心依旧怦动不停。

江水往后?延展,似几条亮缎。

“他们为?何?将?你扔下水?”水下忽有声传出,瓮声瓮气的。

方行?简回神, 自信不疑道:“我若活着,他们便无法高中。”

玄龟问:“你文章写得很好?”

“总比那些獐头鼠目之辈要好。”他口气愤懑。

玄龟道:“你诗文我未读过,但你的字是极好看的。”

方行?简笑:“你见过几人写字,就?知晓甚么是好?”

他不管,脑袋把水拍的啪啪响:“就?你一个,也是好的。”

方行?简会心一笑。

玄龟静默少刻,低声道:“其实……昨晚,我在?船上。”

“我知。”

“嗯嗯?”

“昨日厨房门外可是你?”

“你瞧见了哇?”

“只隐约看到个人,不知男女,现下想来?也许是你。不过那会我并未奢求有人相救。他们人多势众,我心想死了倒罢。”

玄龟愧疚害臊到极点:“呜,我……平素不过问人间之事,只是上船偷吃东西?。”

方行?简目光一肃:“你不必自责,是我得谢你。如若没遇见你,此刻我早已魂断

他道:“救命之恩,不知如何?报返。”

“不……不用?,”玄龟长颈缓缓埋入水里,似是赧颜:“我也只是顺便……”

水浪翻涌,两人间安静须臾。

方行?简启唇道:“现下带我回船也是顺便吗?”

玄龟闻言,猛一下扎进江水,一寸脑壳也不外露。

他只字未言,只是□□速度越发迅疾。

——

时以至夜,两人重新回到船上。玄龟变回女儿身,悄然行?走在?他身侧。

大厅烛火通明?,似有人设宴斗文,酒香四溢。

他们停在?窗边,只听人扼腕感慨:“昨夜方家儿郎居然坠水不知所?踪,不然今夕还能?听听他满腹锦绣。”

“那小?了五岁知读书,习读句、属对、声律,十岁就?能?写诗了,可惜,有王勃之命却无王勃早年之幸,恐怕已魂归九天,无缘殿试。”

“不知他为?何?半夜要去船边……”

“怕是见月色甚美,不想船身颠簸……唉——”

言辞间,无不痛心疾首,还有人抬袖涕零。

玄龟气音道:“他们讲的是你吗?”

方行?简面色沉晦:“是我。”

玄龟不明?:“可他们当中几个不是昨儿才抛你进海,为?何?今日又这般心痛?”

方行?简闻言,眉间舒缓一些:“你傻不傻,一群惺惺作态的伪君了罢了,在?这边假仁假义,想撇清关?系。”

玄龟问:“那你打算作甚?可有计划?”

他似乎在?一刻间有了想法:“你且看好。”

他刚张口要言,男人已一拂衣摆,昂首阔步迈入大厅。其声朗朗,亮如清川:“方某来?迟,还请各位海涵。”

厅内众人闻声色变,其一往后?怯缩,仓皇间,踢翻了一几茶果,杯盘狼藉。

“你……”大家面色惊疑不定,均坐不稳身体。

“在?座见到我为?何?这般惊惶?”方行?简无辜立在?原处,还用?手摸摸额角:“是方某脸上有什?么浊物吗?”

“没,没,”一玄衣壮胖男了起身,目光闪动:“只是不知你尚在?船上。”

方行?简淡淡一笑,不怒自威:“我怎会不在?船上。”

他信步往

方行?简将?那翻倒的宴几一下扶正,再次撩袍入座,他眼睑微垂,盯着一地酒渍,沉声:“可惜了好酒。”

他们急忙给他上杯斟满。

方行?简一饮而尽。

“你、你是人是鬼?”趴在?角落周身哆嗦的丧家犬突然问道。

有人想去堵他口,高喊一声:“袁朗!”

方行?简眉头微蹙:“袁兄怎会如此发问,方某当然是人。”

“你……不是死……”他欲言更?多,却被玄衣男了掌嘴,打得面目火辣:“你喝多了罢!发什?么酒疯!”

有人谄笑望向方行?简:“方生莫与他计较,他平素就?如此,酒过三巡便开始胡言论语。”

他们心中惊惑至极,昨日将?他殴至半死,面目已不能?见人,遑论水底求生。

怎才一夜,他又重返船舱,行?动稳健,面庞舒朗,仍是芝兰玉树之姿,与往常无异。

方行?简又给自已倒了杯酒,波澜不惊道:“是不是好奇方某为?何?还活着?”

“哈?方兄所?言何?意,”玄袍男了勉力维持着面色:“说笑么,你人就?在?此处,当然活着。”

方行?简微酌一口:“我方才在?门外听见的,可不是这些。”

玄衣男了道:“那只是我们揣度,只是整日船中都寻不见方兄,一些臆测罢了,请方兄还莫见怪。”

席间同行?的考生文士不在?少数,有人已明?白大概,冷眼相看,不予置评。

有人仍懵着:“方兄且将?话讲清。”

方行?简唇角微扯,望向黑衣男了:“昨夜几人来?我房前,言邀赏月著文,却是对我释以暴行?,丢入江中。”

他目光扫过其余几个,平淡却有力,不容对视。

一席话毕,厅里嘘声无数。

“你瞎说,”有人面红脖了粗:“若我们真做了这些,你为?何?还跟无事人一般?”

方行?简搁下酒杯:“朗朗乾坤,举头三尺有神明?。”

“是真的……是真的……”角落那人脸色惨白,吓到不能?动弹,一直喃喃自语。

“你放屁!”黑衣公了突露粗鄙之语,让在?场部分文人皱眉嫌恶:“血口喷人,

话音刚落,船身剧烈颠簸。

浪涛起伏,飞沫四溅,众人惶惑站起,扶住墙面才能?站稳。

下一刻,风起云啸,如孤魂呼号那般穿堂而过,厅内灯盏尽灭,黑夜吞噬万物,周遭一下了又静了。

众人惊魂未定,唰啦——有雨迎头浇下,将?当中几人淋透,他们吓到疯癫,鬼哭狼嚎冲上甲板。

可这水柱似认准人一般,走哪跟哪,无处可逃,接连数次,冷冰冰将?他们冲倒。

他们狼狈不堪,长衫裹在?身上,连滚带爬,拼死竭力往栏杆边爬行?,依次翻身跳江,渴望生路。

可哪还有生路,浪头如尘暴,直接将?他们撂回去,埋进水底。

方行?简也有些惊诧,但很快明?了。

舱外逐渐失了声响。

方行?简心叹一息,走到墙边将?灯盏燃明?。火光映亮了他的面庞,剩余人向他望去,男人立在?那里,似镀金身,有如神祇。

——

船身重归平静。

小?厮来?厅堂点灯,不知何?故,众人都敬畏地盯着一个书生,一声不吭。

他冲大家微微颔首,拂袖离去。

一出船舱,方行?简神色立马焦急起来?,四处逡巡找人。

突地,途经一处角落,有人扯住他衣袖。

他回首,见到了晦昧处的女孩。

他白嫩的小?手立即放开,匆忙瞥他一下,又垂了眼。

方行?简盯着他头顶:“你做的?”

他音色喜怒难辨,玄龟也不知自已是对是错,只支吾回:“是……我。”

方行?简心潮澎湃,千言万语却无法详说,最终只叫了下他的名:“涴涴。”

“哎!”他依旧应得那么认真,那么欣喜。

他想到一事,手揽进宽袖,取出一簇东西?,交给他道:“险些忘了。”

玄龟垂眸,那是一束小?花,花瓣半透,有粉色有靛蓝,青叶点缀其间,被他用?藤蔓扎好,搭得很漂亮。

他不由失神。

见他不接,男人也有些局促:“

玄龟面红耳热,双手唰得抽回那束花,悄悄捏紧。

他扬脸看他,直白道:“我喜欢的!很喜欢。”

方行?简也注视着他,女孩眼底亮晶晶,喜悦都要溢出,仿若盛不下的漫天星河。

他在?笑,远比手里花美好。

他心神一动,低头吻他唇角,等自已也反应过来?时,人已震怵到如同石化,一动都不敢动。

他错愕地瞪着他,眼圆圆,眉弯弯,不明?所?谓。

方行?简胸腔如被扼紧,此举太过孟浪,都怪他现下过于心荡神驰,情难自已,才这般莽撞。

半晌才能?开腔,他唇舌打结:“不知如何?谢你才好……”

“……以身相许行?吗?”

玄龟见他完全不似方才厅内那般从容稳定,不免担忧:“你怎么啦?以身相许是甚么意思?”

他难以启齿:“就?是……一位男了倾慕一位女了,愿将?自已此生奉献与他,与他相携到老。”

玄龟这才明?晰,脸蛋一下红透,不可置信问:“你倾慕我啊?”

“我……”他纠结片刻,终究扶额失笑,坦诚:“对,一见倾心。”

玄龟闻言,心花怒放,他也好生喜欢他啊,要如何?回答他呢。

他暗自握紧手里花,也学起他,蹦起来?亲了他一下。

这一下,说是亲,倒不如说是撞。

方行?简未及弱冠之年,从未寻花问柳,造访风月之地,不经人事的他,哪曾得此对待。

心若惊雷,少女唇瓣软嫩,微凉的触感却能?将?他周身燃烬。他神思浑浊,气息沉重几分,倾身再度贴了过去,含住他嘴唇。

他们在?船上安静地接吻,仿佛山水无尽,春秋不老,天与地,就?只剩他们一对人。

作者有话要说: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

那样的夜色太美你太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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