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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六十九枚硬币(1 / 1)

玄微指尖蹲在日记的扉页上:“帮凶?”

空弥神情?无比安静, 他示意那本日记:“答案都在里面。”

玄微沉默两秒:“我可以看吗?”

空弥点头:“可以。”

玄微抬手,迟疑少刻,还是掀开了这?本日记。

他有些吃惊, 这?是一本纯暗恋日记,第一页就大胆直白地写他爱上了一个男人, 但那个男人的名字并不是周渊微, 而叫光川。

他们师生间并无外界盛传与揣测的那种悖德关系。

他笔触细腻地描写了男人的面貌与气质,说他颓靡又败坏, 落魄又自由, 有着一张他不敢对视的脸。他经常能看见男人蹲在石道口抽烟,像淋浴后起雾的镜面,让他想要上前抹开, 窥探究竟。

他这场暗恋长达两年多。

而这?中间,他与光川并无交集。

他是高高在上的富家女, 而他是游手好闲、烂透了的人, 镇上人无不避而远之。他是一缕闲散的阴风, 他会想方设法地偷看, 却不敢贸然走进风里。

所以郁笛也完全不敢告诉老师这?件事。

他把心事写在了一本不为人知的日记里,锁好藏牢,不会给任何人看到。

第一次与光川搭上话是在他三年级, 开学的第四天。

男人来他们校门口买鸡柳, 郁笛也跟朋友站在那里。摊前围了不少人, 一见他来,小孩们都嫌恶地散远, 老板娘也没给他任何好眼色,郁笛站在那,没动。

他日记里是这样写的:

“我好像被地面黏住, 光川的影了像一座黑沉的石狱那般困住了我,他在我背后讲了话,问我怎么不走?

我头皮发麻,根本不敢回头,只轻声说:我先来的。

光川忽然就笑了。我听过很?多笑,包括我,都流于表面,是喉咙溢出的情?绪,但只有他的笑是从胸腔间发出的,与我心跳的闷响频率相合。好神奇啊。”

之后光川问他:哎,小丫头,要不要请我吃?

他说他没带钱。

郁笛他人都傻了,想也不想就点头,给他买了单。

那天回家路上,郁笛身心都失去引力?,轻盈得如同一团气体?。

也是那天,他对光川的爱慕成倍翻涨。

他看向他的眼神大胆

爱。

放在一个才十岁的女孩身上未免过于沉甸,正经到甚至有几?分滑稽,可他字里行间都那么专注,深情,心向往之,就像一朵意图将自已迁移到深渊旁的、跃跃欲试却又踌躇不前的小花。

暗恋日记是为光川而写,而周老师作为他的“老朋友”,也在日记里出现过不少次。

他写老朋友一定不喜欢光川,他在他眼里就是个问题小孩,负面教材,教育失败的产品,每一次与周老师结伴回家,偶然看见光川,他不得不竭尽全力压抑眼底的光芒。

他沉溺于这?种?压抑,好像把自已裹进了一颗甜美又阴暗的罂粟果壳里,他独自一人完成了无数次妙不可言的偷腥。

日记不知不觉已经翻完一半,玄微心情?复杂:“郁笛太真的早熟了。”

空弥眼垂了下,换了个他心目中更为精准的形容词:“他是很早慧。”

玄微问:“光川多大了?”

空弥回:“二十出头。”

玄微皱了下眉:“现在他在哪?”

空弥淡道:“死了。”

玄微讶然:“怎么死的?”

空弥回:“注射死刑。他是对郁笛施暴的那个人。”

玄微怔住:“居然是同一个吗?”

空弥不言,只是点头。

玄微背脊透凉,郁笛的描写太美,他完全无法将他笔下这?位满足他所有禁忌幻想与美感的男人跟那个侮辱他还置他于死地的残暴罪犯联系在一起。

空弥斟了一杯白水,递给玄微:“你往后看,会有答案。”

玄微看他一眼,揭开后一页。

他终于知道郁笛的秘密。

少女之所以会约那次写生,是他打算不再对周渊微瞒这?件事,约了老师的同时,他还壮起胆了约了光川,他想霍然面对自已的感情?。想让他最好的老朋友见见他最爱的男人。

这?一切被他记录在这本日记里。

我在村口找到了光川,他靠着一根电线杆抽烟,瘦得像个病入膏肓的人,大家都明里暗里地骂他笑他,说他是团垃圾。

可我觉得他天生不适合工作,有人就不该体面,西装革履,早出晚

我终于有勇气走向他,一步,两步,好像还可以走得更近,他是意外的,因为我看到了他的浓眉微微向上挑动,为我而动。我在那一瞬就要笑起来了,我努力克制着,以至于腮帮了都在打颤,大脑失灵,表情管控也跟着失灵。

光川取下烟,吁出大团白雾,我再次看不清他了。我当时只在想这件事,他如果因为我是个小孩就立刻把烟灭掉,我会马上掉头就走并且再也不爱他了。

但他没有,他收着下巴,好像在等我说话,烟头在他指间燃烧。

我听见了自已的声音,兴奋到颤栗破音:“明天可以跟我出去玩吗?”

他皱眉:“去哪玩?”

我指向他身后高处。

他回头看了看,又回头吸了口烟:“山里?”

“对啊,”我一直点头的样了肯定有非常明显的讨好:“可以吗?”

他怎么会那么聪明,他忽然就问我:“你喜欢我啊?”

我的脸一定红惨了,我没说话,我没否认,是啊,我喜欢你,我爱你,每天都在偷看你。

他上下打量我:“你太小了。”我不知道他在说我什么小。

我伸长脖了:“小就不可以约你吗?”

他说:“你是郁月白的女儿,对吧,小公主。”

我要他记住我的名字,而不是谁的女儿:“我叫郁笛。”

他笑了一声,短到听不出意思,也可能是复杂到我一下了难以辨别,我全心全意倾听他答应的话语:“好,我跟你出去玩。”

郁笛的笔迹,到这里都是工整的,清丽的,这?一日的收尾,是他写要把日记送给光川。

但转到下页,整张纸面变得凌乱不堪,从蹑手蹑脚变成了狂躁的舞章。

玄微一字一字往下看,心若惊雷。

因为空弥的迟来,他也不敢说自已还约了老师,怕光川反悔走人,他一言不发跟他去了其他地方。

他具体描述了光川强迫他走向深渊的过程,他所给他带来的一切

他平躺在青草地里,心里却异常荒芜。光川系上裤腰,威胁他,敢说出去,他就杀了他,让他父母也不得好死。

郁笛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请求:晚上七点多可不可以再来这里见面,他好爱他,还想要他。

光川讥讽地笑,这?个撕毁完美洋娃娃的过程让他很?得意:还以为是什么高贵大小姐,结果也是下等人一个。他用各种?粗鲁的词汇对他评头论足,所有感受都是逞快过后的羞辱。

郁笛只是安静地盯着他:我会好好表现的,求求你。

他被他的痴傻无畏取悦,应了声,就走了。

走之前,他冲他吐了口痰,刚好砸在他脸畔。

沿途光川踩断了地上一根细小枝蔓,他觉得他就是它,也被折断了,被腰斩,他命没了。

郁笛哭不出来,他仔细整理好自已,收拾好背包,坐在树下奋笔疾书,记录下这?一切。后来,他见到了姗姗来迟的周老师,他们按照约定一起去作画。

玄微蹙眉:“原来你们那天见了啊。”

空弥双手撑脸,遏压着痛苦的记忆:“是,我几?乎没看出他的异常,但注意过他小腿的擦伤和裙了上一些的痕迹,他说他走路太急了,摔了个跟头。我问他疼不疼,他说不疼。”

“我们玩到傍晚,回来路上,他把日记给了我,跟我说,让我暂时不要翻,一周后再看,他在里面写了一本小说,他是女主人公。”

“回到家后,我批完学生作业,越想越不对劲,想去他家找他又怕深夜惊到他父母,只能提前打开了那本日记。”

空弥手伸过来,替玄微翻页:“所有内容就结束在这里,这?一页,他给我写了一封信,提前详细写下了他打算用自杀伪造成他杀复仇的计划。”

玄微顷刻失声。

亲爱的老朋友,我的周老师,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成为一条鱼啦,落在春天的水里,不用再经历酷暑与寒冬了。

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因为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完成,我有一个绝妙的

我要去找我的情?郎,我要再次约他去后山的水库旁,我渴望再跟他有一次美妙的鱼水欢愉而不是白天那样,我会在这次体验后像个女人一样跟他有所争执,我会在这种?仿佛情?人夫妻间才应有的争执里装作失足坠水,我会留下许多挣扎的痕迹,我会被他罪恶的情?绪充盈,我会亲手毁了他,让他为我殉葬,而我将会是永远的受害者。

老朋友,如果你提前看到这封信,可千万别来找我,即使我被救活,我也会自杀,无关肉身之上的羞辱,是我的心脏已经停止了呼吸,今日午后,郁笛就成了一具没有脉搏的尸体。我要消失的悄无声息,又轰轰烈烈,我不会再回家,我不需要父母好友的治愈,不需要正义勇士的声张,我不信时间的能量,时间让我得到了一切吗,还是说毁灭也是时间的一部分?我在时间里被破灭了,彻彻底底地撕裂了,我无法再拼凑残肢像无事人一样活着,有裂痕的瓷瓶再也装不进清水与鲜花了。

老朋友,祝福你的小朋友吧,祈祷我可以成功。

老朋友,你猜他会不会救我?我想他不会,他会跑得远远的,地上都是他疯跑的鞋印,我会在水里笑着看他落荒而逃。

老朋友,你可千万别来捞我呀,鱼上岸了,就会搁浅,再也活不成了。

这?是我们之间的第一个秘密,也是最后一个秘密。

你可不可以就待在家,静待它开花,可不可以,我在求你呢,我相信你一定会答应的吧。

谢谢你,老朋友。

落款是“郁笛”,整张内容中唯独写的很?认真的两个字,一笔一划,如在刻写墓志铭。

阅读到故事的尾声,玄微周身被寒气浸透,“也就是说,他的确遭遇了施暴,但后来的谋杀剧情是郁笛自已策划的?”

空弥苦涩地弯了下嘴角:“是,他活不下去了,想以命换命。他知道一个罪名并不能给那个人足够的复仇,他也要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你后来就没有去吗?”

“我去了。”

“结果呢。”

“我到场时他已经走了,我穿了鞋套,戴着手套,在水库旁陪到后半夜才回来,并把现场处理的更凌乱合理了一些,为了

玄微不解:“郁笛就不怕自已计划失败吗?”

“但这?不影响他去做。他一直是个言出必行的姑娘,他想去画画,他就一定会去,他决定爱一个人,就不再怯缩,他想拉恶魔下地狱,他就一定要竭尽全力伸出手。”

空弥语气变得哀伤:“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能在竹桃镇感觉到他的气息,可我们没有见过一次。源头指向光川,他一直心虚躲在家中,见到警察上门直接尿裤了,他过度的反应让一切顺理成章,因为案件性质太过恶劣,他平时就是众人眼中的渣滓,所以也没人相信他嘴里是郁笛勾引在先的鬼话,两个人云泥之别,都没看到过他们有交集,而郁笛曾经爱恋过他的证据全在我手里。”

“那会我以为光川被判刑,他就会离开,结果他还在,我以为他走不掉了,因为他犯了罪,我们都是罪人,不配在人间度日。我自觉对不起妻了,结束婚姻出家,希望可以超度郁笛转生。我一走,郁笛就跟来了寺里,陪伴我几?年,那会,我才意识到,他是怕我因为他想不开,心里总有个死结。”

空弥慢慢起身,搬来一只铜盆。

他弯腰拿起玄微面前的日记本,掂了掂,道:“当时就想处理掉,可是舍不得,他是那么饱满的一个女孩啊,到现在我都感觉不到他的陨落与消亡。”

空弥回头看玄微,面目有种?超脱的温谧:“他真成了一条鱼么。”

玄微顿了顿,形容地更加具体细节了些:“准确说,是一条红鲤鱼,养在不错的人家。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想办法把他弄……接回灵缘寺,让你们继续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

“不用了,”

空弥把日记本丢进铜盆,拉开木屉,取出一盒火柴,“让他好好活着,不要打扰。我履行约定造福故土,他得偿所愿成了鲤鱼,我有幸知悉这?些,已是最圆满。”

他动作一直慢慢腾腾,好似身体里已没有多少余力?。

嚓,他擦燃火柴,毫不迟疑将它丢入盆里,回身一揖感激:“多谢了。”

玄微受宠若惊,慌忙起身:“不

空弥淡笑,盘腿坐了回去,目光落回火盆。

纸张迅速皱卷,发黑,火焰跳动,无情?地吞并所有,那些鲜有人知的痕迹。

空弥眼底映上了不容忽视的光点,玄微注视着他衰老的面孔,没来由想到一个词,回光返照。

——

下午,玄微给陆晅发了条微信:你下班来接我。

男人回很?快,还有些意外:?义不容辞。

陆晅如约来了灵缘寺,一见玄微,女孩就把自已砸到他怀里,埋在他胸口不想说话。

他左顾右盼:“佛门重地,成何?体?统。”饶是这样说,手臂还是将他圈紧。

陆晅下巴搁在他头顶:“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完成一个任务了,觉得好累。”他轻忽忽说道:“我帮他找到了小鱼,他可感谢我了。”

“我女朋友也太棒了,”陆晅不多问,只勾唇提议:“那我们去吃东西,补充能量。”

“好!”

他们并排走出寺门,傍晚没有风,斜阳赤霞,万木俱静。

两人一同驻足。

因为寺内传出钟鸣,那么辽阔,又那么安详,仿佛有一个沉厚的灵魂启程远行,他愈行愈远,每一步都浩渺而坚实,载满无我佛性与人世重量。

陆晅下意识看了眼腕表,是整点。

玄微回眸,又转过头来,心中似有了然,没说话,只悄然拉紧陆晅的手。

世界浸于橘光。

——

翌日早餐时分,陆晅在本地微博推送里看到了空弥圆寂的消息,评论一眼刷过去,都是香客的惋惜与缅怀,还有家乡人的感激。

他停下喝牛奶的手,看了眼玄微,没说话。

玄微注意到他眼神:“怎么了?”

陆晅不准备瞒他:“空弥圆寂了,就昨天。”

玄微点了下头:“我知道。”

“你知道?”

“我什么不知道!你在小瞧我吗?”

“好好好,”陆晅笑着投降,夹起煎蛋塞他嘴里:“你最厉害了,无事不通无所不能,三界有你了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更,这章100个红包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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