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1 / 1)

电话挂断,靳洲出门,再回来已经是四十分钟后了,他手里拎着一个乳白色的方形蛋糕盒,在门口站了快五分钟才摁响门铃。

门开,靳洲不算刻意地看了她一眼后,举起手。

“朋友新店开张,送过来几盒蛋糕,你也帮忙尝尝。”

安枝予眼睛里的红已经不明显,只是一开口,声音还有几分哑。

“不用麻烦了,你自己吃吧。”

靳洲笑了笑:“我不爱吃甜,”他指着盒子最下面一行字给安枝予看:“这上面有地址,如果不好吃,下次就避开他的店。”

安枝予先是一愣,转而失笑一声:“不是你朋友开的店吗?你就这样给人家做宣传啊?”

“是朋友没错,但也要实事求是。”他把蛋糕又往安枝予身前递近几分:“拿着吧。”

都说甜可以化解心里的苦。

真的能吗?

安枝予伸手接过:“谢谢。”

没有过多的考量,也不再像之前那么小心翼翼,靳洲看着她,眉眼弯着,轻声清润,用“晚安”代替了“不客气”。

*

靳洲有午休的习惯,时间不长,一个小时的时间,不需要借助闹铃,因为他的生物钟很准。

醒来后,他将毯子叠好,将床单抚平,然后出了休息间。

他有很多生活上的小习惯,早上喝咖啡,只加奶不加糖,下午喝茶,很清淡的白茶。

从休息间出来的时候,办公桌上已经放着一杯开盖在凉着的白茶了。

半小时后,秘书方宇敲门进来:“靳总,工程六部的徐淮正来了。”

“让他进来。”

徐淮正进来的时候,靳洲已经坐在沙发里了。

“靳总,您找我?”

垂在身侧微微攥着的双拳彰显着他的慌乱,靳洲不露声色地移开视线,朝旁边的沙发招手:“坐。”

徐淮正是第一次来他的办公室,在外一向沉稳的他也难掩脸上的紧张。

“不、不用了,我站着就好。”

见靳洲目光定在自己脸上,向来擅于察言观色的徐淮正这才意识到,因为自己站着,靳洲看他需要微抬下巴。

感觉到眉骨沁出的冷汗,徐淮正忍着没有动手去擦,短暂犹豫几秒后,他走到沙发前坐下。

见他两只膝盖并拢,背也挺得笔直,靳洲笑了笑,语气随和:“听说你要结婚了,恭喜。”

自己即将结婚的消息,徐淮正还没有跟公司里的任何一个人说过。

所以当时他第一反应就是蒋昕多嘴了。

而他这时候,除了说一声“谢谢”,不敢有一句多言。

倒是靳洲,视线一直落在他脸上,“什么时候?”

“周六,这周六。”

今天是周四,也就是后天。

靳洲点头:“我知道了。”

徐淮正一时没懂他说的【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因为不确定,所以他抬头看向靳洲。

那双漆黑的眼底犹如一汪深潭,别说喜怒,就连半点情绪都窥不透。

徐淮正试探着问:“靳总,周六您有时间吗?”

靳洲没说话,带着询问,视线投在他脸上。

每接到他一个眼神,徐淮正心里就莫名紧张一分:“我、我是说,如果您那天有时间的话......”

他停顿的功夫,靳洲蹙眉:“徐经理的意思......是想让我参加婚礼?”

这只是徐淮正的试探。

他只是一个工程六部小小的经理,哪敢劳集团董事长的大驾参加他的婚礼。

可话说到这份上......

徐淮正脑子在快速运转着,还没想出一个完美的回答,靳洲开口了:“回头我问问枝予吧!”

枝予?

他们的关系到了可以喊“枝予”的程度了?

徐淮正嘴角僵了僵:“靳、靳总,您和枝予......”

靳洲不露声色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刚刚就那么随口一说,翘着的腿放下,他从沙发里起身:“我这边还有点事,徐经理先去忙吧!”

声音温和,语气客气,可听在人耳里,就是带着高位者的压迫。

徐淮正不敢多打扰他一分,起身颔腰,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带着毕恭毕敬。

只是一出靳洲的办公室,徐淮正就迅速掏出了手机,一边往电梯那儿急急走着,一边迅速拨了安枝予的电话。结果提示电话正在通话中,过了几分钟,徐淮正又打,还是如此。

急忙回到自己办公室,徐淮正用固定电话又拨过去,电话通了。

难道她把自己的手机号设置成黑名单了?

徐淮正皱着眉头,刚喊了声“枝予”,电话又被挂断。

徐淮正不敢大意,终于挨到下班,他一分钟也没耽搁就开车去了榭亭阁。

可惜安枝予下班后没有直接回家,她回了母亲那儿,这几天,她每天都会回母亲那里吃晚饭,等到八点的时候才会坐地铁回家。

“妈,那张卡你给我吧,明天我快递给徐淮正。”这几天她想了很多,那是彩礼钱,可她终归没有和徐淮正结婚,所以这钱留着不合适。

房文敏也没多说什么,“我去给你拿。”

安枝予跟在她身后进了卧室,看着母亲从床头柜抽屉里将那张卡拿出来的时候,她眼眶突然一热。

“妈,我以后一定会找到一个比他好一千倍一万倍的人!”

房文敏拉起她手,把卡放到她手心:“这事不急,一段关系没有走到最后,总归是缘分没到,过去就过去了,咱们以后不提他,把卡还给他以后,咱们就当这个人从来没有在我们的生活里出现过。”

安枝予重重地点头:“嗯!”

可天总不遂人愿。

母女俩刚走到门口,敲门声响。

房文敏也没多想,“这个点了,谁——”

门开,徐淮正的母亲和蒋昕站在门口。

这段时间以来,房文敏一直没有在女儿面前提过蒋昕这个女人,就是怕她会难受,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再次送上门来。

目光落在蒋昕脸上不过短短两秒,房文敏下意识就要把门关上,但是徐母快她一步,一脚踩进了门槛。

“心虚啊?”她眼里满含蔑视。

房文敏狠狠瞪着这个不速之客:“不经主人允许就擅闯别人家,你信不信我报警!”

“报警?”徐母冷笑出声,一脸挑衅:“报警了好啊,正好来让警察评评理,看看我那五十万该不该拿回来!”

“你——”

安枝予把母亲拉到身后,然后将门完全敞开:“想要回五十万是吧?”

徐母剜了她一眼:“识相的就赶紧把钱拿出来,不然招来了左邻右舍,难看的是你们!”

安枝予不疾不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找到之前在酒店里拍的视频,她把屏幕转过来。

目光定在手机屏幕上,徐母瞳孔一缩:“你、你从哪弄的视频!”

安枝予收起手机,目光从徐母的脸上缓缓移到站她身后的蒋昕的脸上:“我从哪弄来的视频,你可以问问你身边的人。”

徐母扭头看向蒋昕。

蒋昕也没想到安枝予会在这个时候把视频亮出来,她一急,抬手就往门里指:“是她偷拍的!想、想着趁机敲诈怀正!”

“你个死丫头——”徐母一步跨进门里,手刚扬起来,手腕就被安枝予抓住了。

“我真是庆幸自己没有嫁到你们徐家!”她很少会露出鄙夷的神色。

说完,安枝予把手一甩,又从口袋里把那张银行卡掏出来夹在指间:“你们的五十万,一分不少。”

徐母伸手就要去夺,结果安枝予后退一步,徐母伸长的手落了空。

见她转身往客厅去,徐母立马追上前几步:“你去哪?”

拉开客厅移门,安枝予走到阳台床边,拿着银行卡的手伸到了窗外:“看好了。”

她这是要把卡丢到楼下,让她们去捡。

或许是羞辱,又或者是换一种方式将两人赶走。

徐母见状,忙转过身朝蒋昕喊:“还愣着干嘛,赶紧下去啊!”

蒋昕踩着脚上的高跟鞋噔噔噔地往楼梯口跑。

徐母跟着跑到门口:“你慢点,别伤着我孙子!”

房文敏忍不住笑了,笑这一家人的冷情与狼狈。

真是庆幸啊,庆幸早一点看清了这家人的真面目。

结果徐母又转过身来,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红色烫金的请柬。

“周六,轩廷酒店,”她洋洋得意地将请柬放到门里侧的鞋柜上:“记得来喝喜酒啊!”

房文敏一把将请柬拿到手里,甩在了徐母的后背:“做出这么恶心人的勾当还这么恬不知耻,等着吧,你们一家子迟早会遭到报应的!”

透亮的灯光打下来,将请柬上的烫金字体折出了刺眼的光。

安枝予一步步走过去,弯腰将请柬捡起来。

是和她当初做的请柬完全不一样的款式。

好看吗?

好看,可是上面印着的一对名字却丑陋无比。

*

徐淮正在楼下一等就等了三个多小时,目光刚从楼上收回来,就见安枝予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枝予!”

听见声音,安枝予双脚停住,一双眼盯着他,眉心紧皱,“你又来做什么?”她脸上有戒备,也有厌恶。

徐淮正来找她当然不是来求复合的,他现在被赶鸭子上架,必须要娶蒋昕了。

他没有兜圈子,“你和我们公司的靳总是什么关系?”

他说的是:我们公司的靳总。

听在耳里,像是靳总是他的私有物,是安枝予不能碰的。

安枝予眼角微眯,脸上有几分好笑:“我和他什么关系,需要跟你报备吗?”

还不确定的情况下,徐淮正只能把话说得小心翼翼:“我就是随口问问。”

既然是随口一问,那她为什么要回答。

安枝予偏开脚,绕过他肩。

徐淮正忙追上去,不敢堵她的路,也不敢撂狠话,就这么落后她一步,赔着笑脸追问:“之前从没听你提过他,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在他看来,靳洲可不是个短时间就会与人熟络的人,在靳氏待这么多年,虽说没见过靳洲几面,但靳洲的各种传言,他这个做员工的,知道的可不少。

但是千想万想,徐淮正都不觉得安枝予和靳洲之间会有男女之情的牵扯,最多也就是个邻居。

所以这邻里关系做了多久,是他最想搞清楚的。

偏偏安枝予一个字都不愿透露。

到了单元门门口,安枝予扭头看他:“你还不走?”

“你说了,我立马消失在你面前!”

安枝予越发觉得他可笑:“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狗皮膏药。

狗皮膏药就这么跟着她进了单元门。

徐淮正现在的样子,是安枝予以前不曾见过的,死皮赖脸得让人生厌。

“你是要跟我上去吗?”

徐淮正似笑非笑一声:“你不说,那不就是想让我跟上去的意思吗?”

还没走到楼下的时候,安枝予就看见楼上的东阳台亮着灯了。

想起上次徐淮正在门口吵闹时,靳洲给他的‘难看’,安枝予嘴角弯了弯。

她就不信,他还敢像上次那样,不知收敛。

见她不说话,徐淮正说出他心里可笑的猜想:“你该不会是为了给我一个下马威,才去跟靳总套近乎的吧?”

这么无聊的问题,安枝予根本懒得理他。

可她的沉默在徐淮正看来更像是默认。

“这么给我找不痛快,你该不是放不下我吧?”

“徐淮正,”安枝予扭头看他,嘴角抬起轻蔑:“谁给你的自信,你自己,还是那个蒋昕,还是你的母亲?”

不等徐淮正开口,她又说:“你平常都不照镜子的吗?”

她的冷嘲热讽让徐淮正心里积了火,他反唇相讥:“我自己什么样,我自己清楚,但是你呢,你有自知之明吗?靳洲可不是你能高攀得起的,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接近他,但是安枝予,如果你是想借他来给我工作上使什么绊子,那你还真是打错算盘了,靳洲是个什么人,我觉得你有必要事先了解一下!

安枝予没有接他这句:“说完了吗?”

她就是绝口不接靳洲这个话题,这让徐淮正脸色一点一点沉下去:“该不是你勾引人家无果——”

安枝予冷睨他一眼:“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这么厚颜无耻吗?”

她从不骂人的,可面前这人的嘴脸,真的让人作呕。

“我无耻?”徐淮正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

在他心里,面前这个女人一定是用了美人计才能靠近靳洲。

偏偏他在这段男女关系里,一点甜头都没尝到过。他一步步走近安枝予,逼得安枝予一步步后退至电梯里。

“能让靳洲喊你枝予,你又能高贵到哪去?”他声音里带着戏谑,带着鄙夷,带着求而不得的不甘。

眼看他身后的电梯门缓缓合上,安枝予心里生出不安,但很快她就恢复了平静。

摁了楼层数,安枝予这才抬头看他:“他在你面前喊我枝予了?”虽然她心里头疑惑,但她藏得好,温温柔柔的一双眼,带着浅浅一点笑痕,很能让人误会是沾沾自喜。

徐淮正冷哼一声:“连出席我的婚礼,还要问问你的意见,你可真是好能耐啊!”

安枝予接住他眼神,不躲也不闪:“你也挺有能耐,能让过去不曾看你一眼的靳总出席你的婚礼。”

这话就像一根刺,狠狠扎在徐淮正的脸上。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

知道靳洲在家,所以徐淮正堵住电梯门不让她出去。

“你和靳洲到底什么关系!”

见她别开脸不说话,徐淮正急了,一把抓住她手腕:“说,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安枝予迎上他目光,一字一顿:“恋爱关系!”

四个字,带着警告。

也让徐淮正一秒松了手。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脱口撒了这弥天大谎,安枝予心虚到心跳加速,可她知道,只有这么说,才会彻底停止徐淮正的纠缠,她也知道,走出这个电梯,她就到了靳洲给她划出的一方安全的领地。

可她没想到的是,她话音一落,视线里涌进一男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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