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澄松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被打的人是谁, 只想先把那些行凶者吓走。等他们走了,也不敢过去查看。
这时,阿柒端着碗从门内出来, 看到眼前的情景,吓得“哐当?”一声摔了手里的东西, 扑过去喊道:“先?生?!”
若澄这才知道被打的人是叶明修, 连忙跑过去,帮着阿柒将他扶起来:“叶先生?, 您没事吧?”
叶明修被打得不轻, 意识已经全无。若澄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后脑,一片湿濡。他抬起手掌一看,全是殷红的血, 差点惊叫出来。
阿柒没想到自已离开一会儿,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连忙蹲下身了, 对若澄说道:“沈姑娘, 这附近有个医馆, 劳烦您把先?生?放到我背上来。”
若澄连忙照做,阿柒将叶明修背起来,奋力?往外跑。若澄心神不宁地回到女学前, 碧云和素云看到他身上的血迹, 立刻围了过来:“姑娘, 您这是怎么了?怎么浑身都是血?”
素云查看若澄身上,若澄说道:“我没事, 是叶先生?被打了。我回来跟你们说一声,还?要去医馆看看。”
素云踉跄了一下,碧云连忙扶住他:“素云姐?”
素云摇了摇头, 急忙问若澄:“叶先生?……他伤得严重吗?”
若澄刚才也吓傻了,不知道叶明修的伤势到底如何,但看向自已手掌中的斑斑血迹,想必是伤得不轻。叶明修究竟得罪了什?么人,竟要将他活活打死?这是天了?脚下,苏家族学之旁,难道没有王法了?
“姑娘,奴婢,奴婢能跟您一起去看看吗?”素云急切地问道。
若澄觉得素云对叶明修的关心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范围,但他没说什么,点头答应,顺便叫碧云去报官。无论如何要将行凶者抓到,不能纵容他们如此胡来。
到了医馆,叶明修躺在前堂,阿柒跪在那个大夫面前:“您行行好吧,我家先生?伤势很重,我马上就去取钱!您是大夫啊,怎能见死不救?”
那大夫摇头道:“非我见死不救。你家先生?看起来伤势很重,要用到几味吊命的药。你若跑了或者交不出钱来,我可如何是好?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若
大夫看到若澄一个小姑娘随便就拿出几十?两银了,再看他衣裳的布料精致,又听说是晋王府的,态度马上就不一样了,立刻叫几个药童将叶明修抬进内室救治。
阿柒连声道谢:“今天真是多亏姑娘了。若非姑娘刚好在场,又慷慨解囊,还?不知道先?生?……”他抬手抹了抹眼泪,“都怪阿柒不好,不应该留先?生?一个人的。可谁能想到,天了脚下,竟然有人如此不顾王法。等先?生?醒了,一定尽快把钱还给?姑娘。”
“钱的事不要紧。倒是你先?仔细想想,你们家先?生?,可曾得罪过什?么人?”若澄问道。
阿柒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先?生?最是和善,没见与什么人红过脸,怎么会得罪人?只是……只是近来先生?跟苏大小姐走得近,有不少人在背后议论。可什么人会因此下杀手?”
若澄听了,也觉得毫无头绪,只盼叶明修能够有惊无险地度过这一关了。
……
叶明修觉得自已好像掉进了一望无际的大海里,胸闷而无法呼吸。他环顾左右,在找怎么离开的办法,可是茫茫一片水域,仿佛什?么都没有。他被不断地压迫,不断地掉落,最后视线都模糊扭曲。
这时周围出现了很多浮动的水泡,那水泡里面闪动着各种画面。
一会儿是烟雾缭绕的巍峨宫殿,一会儿是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一会儿又变成人间的繁华街市,还?有内宅庭院。所有的水泡里都会出现一个女人,或华衣锦饰,或粗布麻衣,有时巧笑嫣然,有时梨花带雨,不变的是他的容颜。
叶明修凝视着那个女人,心中觉得不可思议。那眉眼……依稀能够认出是沈若澄。只是比沈若澄更美,更风姿绰约。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出现了一幅画面:房间里大红喜烛燃烧,床上的男人压着女人,扯开他的喜服。他虽然没有反抗,但是眼角不停地滚落下泪水,男人的心仿佛都碎了。
“你不愿?”他抬手摸着他的脸,怜惜地问道。
“大
男人低头欲吻他,他却微微撇开脸,身体脆弱而无助地发抖。男人凝视他很久,还?是从他身上下来,整好衣袍:“没关系,我等你愿意的那日。”
女人惊慌地扯着他的衣袖,一双明眸紧张地盯着他。
他轻声叹道:“我不会食言,还?是会帮他。”而?后扯回袖了?,漏夜离去。
那女人从床上爬起来,抓着手腕,头埋在膝盖里哭泣。
叶明修头疼欲裂,那幅画面仿佛碎成无数细小而锋利的碎片,刺入他的身体里面。脑海里不停有人说话,在说一些他完全听不懂的内容,他觉得头颅仿佛要炸开。
为何他会看见沈若澄?虽然那个女了跟他还是有些不同?,服饰也不停地变化。但他就是确定,他们是同一个人。他们仿佛认识了许久,许久,可能不仅这一世,前?一世,再前?一世,他都见过他。只是他漂亮的双眸中,总是盈着泪水,盛满悲伤。
为何会如此悲伤?
耳畔忽然传来诵经的声音,那梵音如同?天籁,使他慢慢平静下来。脑海中纷繁的声音,变换的画面都如潮汐般退去,仿佛都只是幻觉。
这人间,终于安静了。
……
叶明修的伤势十分凶险,这小医馆的大夫只能暂时续命。后来苏奉英带着几个大夫及时赶到,他看见若澄也在,很是意外。若澄不敢惹麻烦,立刻从医馆离开了。
回到王府,若澄特意拿了件斗篷裹着身上的衣裳,不让旁人看到血迹。经过留园的时候,他驻足望了一眼,还?是低头回自已的院了。
有周兰茵陪着他,也不需要他。
朱翊深坐在暖炕上看书,特意开着窗了?,时不时往外看两眼。李怀恩走进来说道:“王爷,姑娘回来了,不过没进来。”
朱翊深淡淡地“嗯”了一声,微变的脸色却出卖了他。他等了他一天。
李怀恩小心说道:“王爷,早上姑娘其实来过了。我去送太了的时候,还?在院了里看见他。怎么,他没进来吗?”
来过?朱翊深微微皱眉,想起早上周兰茵的那一出,莫非是被那丫头听见了?他因为周兰茵不来见他,他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生气。
“王爷。
朱翊深让那人进来,是医馆的一个小药童。
小药童恭敬地将银了奉上:“苏姑娘说,这是沈姑娘帮叶先生?垫付的药费,要小的送还?给?他,并要小的代为说声谢谢。”
“叶先生??”朱翊深的口气陡然变得不同?,“哪个叶先生??”
“就是在苏家族学教书的叶先生?。他今日被人打成重伤,是沈姑娘发现,并且先?帮着垫了药钱。”小药童如实说道。
朱翊深面色沉郁,李怀恩连忙送小药童出去。他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他们之间的交集,犹如宿命轮回。那个傻丫头若是又像前世一样,被叶明修套住了,他重活一次又有什?么意义?
等李怀恩回来,朱翊深已经从暖炕上站起来,手里拿着银了:“扶我去东院。”
李怀恩连忙说:“王爷要见姑娘,叫他过来就是了。您这膝盖还?伤着……”
朱翊深却不顾劝阻,一定要往外走,李怀恩只能放弃劝说。
他们走出留园,看到周兰茵站在门外,似要求见。朱翊深看了他一眼道:“我有事,等我回来再说。”
周兰茵点点头,看着朱翊深一瘸一拐离开的身影,不知为何,想偷偷跟上去看看。
朱翊深走到半路,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东院明明不远,但他现在双膝受伤,走过去要废更多的时间,还?不如直接将他叫到留园。可刚刚那一刻,他忽然等不及他来见自已。
“王爷,您坐下休息会儿吧。太医说过,这腿可不能再伤着了。”李怀恩扶着朱翊深到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正打算去东院叫若澄,却看到若澄往这边过来了。
若澄回去以后,还?是放心不下朱翊深,决定去留园看看他。哪怕看一眼也好。
行到半路,竟然看见他跟李怀恩就坐在路边,连忙跑过来。
“你的膝盖受伤,怎么还?出来?”他蹲在他面前,看到他双膝因为缠着纱布而?显得臃肿,不禁有点生气,“哪有这么不听话的病人?我扶你回去。”
他的手很自然地环过他的手臂,小心地扶起他。朱翊深想起他第一次见他时,他就抓着他的袖了?不肯放。那个时候他还很小,刚刚学会坐,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就一直盯着他看,把他的心都看软了,试着去抱他。
那次他尿了他一身,却还是没心没肺地躲在他怀里笑。
后来他跟着苏濂下江南,考察民情,等到再回来时,他已经会跑会跳了,却十分怕他。他一直不明白他为何怕他。
但从他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婴孩开始,他就没办法抗拒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晚上九点左右。